甘露殿的地龙烧得很是暖和,坐在殿中让人有些暖洋洋的,几位王妃与诸位夫人都让婢女替自己脱了鹤氅与斗篷,露出里面各色品级的衣裙来,齐齐整整上前给天后行礼请安。
“都起来吧。”天后笑了笑,一如往年那般和气,吩咐人摆了榻席:“今日是元日,好日子不必如此拘礼,也都不是外人,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忙谢了恩,起身往席上去,待坐定了才看清楚,天后高坐在上席,一身明黄九凤翟衣,望仙髻上的正凤吐珠垂在额前,容色明**人,没有半点病容,这更是让她们心惊,想起先前那一场动荡,谁能心里没个思量。
她身旁一边坐着的是娇俏的安平公主,一身公主品服正襟危坐,绷着小脸端正地捧着茶瓯。而另一边坐着的却是安然自若的顾明珠,她微微带着笑望着众人,对自己坐在上席没有半点不自在,倒是笑着时不时与天后说上几句,又低下头吃着酥酪。
齐王妃年龄最长,看看左右,少不得先堆着笑开口:“今日是元日,娘娘身子康健,又是瑞雪丰年,实在是该好好庆贺一番。”
一旁的庄王妃迎合着:“正是,娘娘瞧着比去年更显年轻精神了。”
天后看着都不约而同附和着的众人,轻笑道:“承你们吉言,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前些时候病得厉害,难为你们担心了,有几位还几次入宫求见,都被我拦了回去,真是费了心。”
她说着,笑眯眯地瞥了一眼下席。
坐在一旁的端王妃、恭王妃还有几位夫人都忙忙低下头去,神色讪讪不敢看她,那会子她们都几次三番入宫,打着去甘露殿觐见侍疾的名头,想要打探天后的病,都被拦了回来却还是不甘心,这时候听天后说起来,只觉得冷汗津津。
她们可不觉得自己那点心思能够瞒得住天后。
天后的笑容没有变,又道:“今日太子妃本也要来,只是她身子有些不舒坦,我让她在东宫歇着了,就不让她过来与你们说话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副担心的神色:“太子妃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好?可请了医官?”
只有贤王妃吉娜在一旁撇了撇嘴,终究是个无用的,好不容易盼到太子平安回了宫,太子妃却在这新岁之时病倒了,也不怕触了太子的霉头,她来了长安不久都知道,中土的习俗最是讲究气运了,所以她才会事事迎合贤王。
天后脸上却没有半点忧色,倒是轻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徐司言:“今日太医署可曾使了人去请平安脉?”
徐司言连忙回道:“已经让人去请了脉,说是脉象平稳,是喜脉无误了。”
喜脉?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阵惊愕,望着天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难不成太子妃有喜了?可是太子分明刚刚回宫,怎么会……
天后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太过自苦,先前太子在大明宫,她留在宫中担心不已,求了我答应让她去了大明宫,太子病也大好了,在那边静养着,不曾想有了这样的喜事,偏偏还不敢说与我知晓,若不是太医署的医官禀到我这里,只怕这会子还瞒着我怕我担心呢。”
还是齐王妃最是老练,笑着道喜:“今日是双喜临门,元日新喜,还有这一桩大喜事,臣妾要给娘娘再道个喜了。”
庄王妃、恭王妃几个忙都跟着一起道喜,脸上堆满了笑容,看起来再诚挚不过。
夫人们也都不甘落后,七嘴八舌说起了各种好听的话,整个殿里都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
这里面只有吉娜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气恼与不甘,太子妃也才嫁入宫中不久,并不得圣人天后与太子的看重,在东宫里也不过是个摆设,相比起来,她这个贤王妃是高昌国和亲嫁过来的,自小就是万千宠爱,嫁的贤王比太子也是天壤之别,任是谁都瞧得出贤王的优秀。
这些时日以来,李裕也在不断与她说,日后不能把眼光局限在区区一个贤王府,不能只瞧着眼前的安乐,要想得更高更远才成。
李裕告诉她,虽然如今太子回了宫,但终究是个不成器的,圣人一时犹豫没有动手废储,但不会长久,总有一日会动手的,到那时候,有天后的支持,他这个能干又贤明的嫡次子就能名正言顺登上储位了。
可是如今太子妃居然有了身孕了!
那么废储的事还会那么容易吗?圣人与天后真的就不会有所顾忌?
她终究是宫廷中长大的,看了不少阴私的事,又是个狠毒刻薄的性子,天后与徐司言短短几句话,她心里已经转过许多念头,眼珠转了又转,在一群道贺的人中开了口:“太子妃有了身子,这可是大喜事,只是还要格外担心才好,我从前在高昌就听母妃们说过,有了身子前三个月要格外注意,好好照应着才行。”
她眨巴眨巴眼,一脸无害的单纯的笑望着天后,很是真诚。
这话倒是不错,殿中的王妃夫人们都是知道的,也都说是,纷纷说着要送了上好的燕窝、茯苓、野山参入宫来敬给太子妃。
吉娜也跟着笑道:“臣妾府里有从高昌带来的刺蜜与沙参,明日就让人送进宫来,再去给太子妃请安说说话。”
天后笑着与众位命妇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吉娜:“你有心了。”
吉娜忙道:“原本就该常去给太子妃请安的,是我怠慢了。”倒是一副恭谨的模样。
一旁的几位王妃互望了一眼,又与天后夸赞起吉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