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公主是送婚使护送来的长安,高昌王因与鞑靼边界有战事,不能赶来长安亲自参加成婚礼,故而纳彩、问名等诸多礼节也就化繁为简,钦天监请的佳期也是十二月初,很快就到了亲迎大礼这一日。
这一日顾明珠醒得早,隔着窗纸便看见外边融融雪光,窗棂上还沙沙作响,还在下着大雪。
阿碧撩开毡帘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寒意进来了,看着顾明珠穿着藕荷色缎面衫直起身子望着窗户,便笑了起来:“郡主醒了?昨夜可是整整下了一夜,这会子还没听呢。”
她搓暖和了手才上前来扶了顾明珠起榻,拍拍手让等在外边的宫婢捧了热水手巾梳篦进来,小葵也端了从熏笼里暖热了的衣裙进来,冻得直跺脚:“外边可真是冷,雪也大着,只是郡主却还要去两仪殿前观礼。”
她心里直埋怨,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也不知道钦天监怎么会挑了作亲迎大礼的。
顾明珠倒是不怎么在意,笑了笑:“把袖笼与手炉准备好就是了,也不过一会的功夫,不打紧。”
阿碧替顾明珠梳着发髻,却是轻声道:“天后娘娘也起身了,婢瞧见徐司言往正殿里去了,还带着梳洗的宫人捧了衣裙一同过去。”
这倒是让顾明珠有些吃惊,这些时日来,天后对宫中与前朝的事概不过问,虽然看了送进来的邸报,但一直未曾有过动静,就连这和亲的事都交给了韩贵妃,半点没有过问,可是今日为什么又有些不寻常?
她梳洗完换了衣裙,这才带着婢女往正殿去,路上便被欢欢喜喜过来的安平公主一把拉住了,一同去给天后娘娘请安。
安平公主这一日的打扮却是十分讨喜,大红的白狐翻领昭君套,里面是绛紫色团花丝绒襦裳,朱锦如意百褶湘裙,一双掐牙翻毛小羊皮靴子在裙子下若隐若现,看着很是教人喜欢。
她这些时日为了圣人与天后的病情一直郁郁寡欢,难得地露了笑,拉着顾明珠往正殿快步去:“阿娘答应了,今日带着我一起去观礼呢。”
顾明珠更是吃惊了,难不成天后不打算再称病不出,今日却要亲自去观亲迎大礼?
“二郎成婚,我一个作娘的终究是舍不得,想去瞧一瞧才能宽心。”天后一边笑着与顾明珠道,一边让宫婢替她绾了望仙髻,簪上赤金九尾正凤钗,对着铜镜比着将那凤口中垂下的明珠正正簪在额中。
“只是这和亲的大礼是韩贵妃操持的,我若是这就去了,她却只能伺候在一旁,这样反倒不好,索性晚些再过去,等她们行完那些礼,我过去见一见那位高昌公主,送上份心意便是了。”
顾明珠不由地眨了眨眼,心里不明白,天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严妆丽服精神奕奕,分明不像是只去见一面就作罢。
她也不敢多问,只好道:“我陪着天后娘娘一道过去吧。”
天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这些年轻的爱热闹,难得能看看这样的喜事,你和安平先去吧,不然岂不是落了韩贵妃与二郎的面子。”
顾明珠只得答应着,陪着安平公主屈膝告退。
只是她心里却是一直猜测着,看来天后今日的确是有别的打算,不知道与这些日子的蛰伏是否有关系。
雪下的极大,天空中鹅毛大雪还在洋洋洒洒地铺落下来,宫道两旁积了厚厚一层雪,整座太极宫都已经白皑皑一片,马车就在这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行走着。
安平公主雀跃地唧唧呱呱着:“……也不知道那位高昌国公主是什么模样,可是真的如她们说得是高昌第一美人,配得上我二兄的仪表堂堂!日后她是我二嫂了,岂不是经常能够见面,也不知道与我们性情合不合,是不是和气可亲的人?”
顾明珠被她那一大堆问题问得笑了起来:“殿下如此好奇,不如一会子先抢着去看看新妇,看看你未来的二嫂是不是教你满意,若是满意了再点头答应不就好了。”
安平公主也笑了起来:“你又笑话我,我只是想着……芸娘已经不与我们走动了,说不定这位二嫂却是个脾气相投的,咱们也能多一个说话的人不是吗。”
听到她提到岑六娘子,顾明珠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抿了抿嘴望向马车窗外:“有些事勉强不得,说不得以后还会有投契的。”
只是她心里却明白,在这样的利益交织你争我夺的境况中,又能有多少真心之人愿意以诚相待,得一个已经是幸运,哪里还敢期待更多。
两仪殿前的玉阶上,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宫婢仆从整齐站在两侧,恭候着前来观礼的贵人们。
殿门大开,殿中早已烧起了地龙,铺开数百张榻席,已有不少朝臣命妇已经到了,坐在榻席上吃着酥酪说着话。
安平公主与顾明珠一道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殿中不远处几位夫人与娘子团团围着长平郡主周楚楚,正笑语晏晏地站在一处,都在夸赞韩贵妃与她安排得周到,这样大的喜事都如此妥帖,实在是难得的本事。
人群中间的周楚楚今日分明是刻意装扮了一番,一身玫瑰红蹙金瑞锦襦裳,粉锦盘金彩绣绫裙,头上依旧是有些夸张的高髻,上面簪着的那朵朱顶红鲜艳得耀眼,在人群里教人一眼就能看见。
她正得意地听着她们的夸赞,口中故作谦虚地道:“不敢当,不敢当。”
目光掠过人群却是看见了一同而来的安平公主与她身边的顾明珠,顿时来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