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顾明珠已经能够拼凑出所有的真相,这是一段关乎帝位与阴谋的往事,上面沾满了鲜血与无辜的冤魂,这个真相太过沉重,她一时竟然无法完全接受。
看着红了眼眶的顾明珠,崔临微微皱了眉,低声吩咐了一句在一旁看着炉火的小圆,小圆愣了愣,忙起身来掸了身上的灰,过去请了顾明珠出去:“郡主,这殿中酒气炭火之气浓重,怕郡主不惯,郎君命小的给郡主引路,出去散一散,也能看看离庄的景致。”
顾明珠强忍着泪,心中再明白不过,是崔临怕自己觉着在外人面前失态尴尬,才会让小圆陪自己出去散散,想让她能够有一处无人的地方尽情宣泄心中的难过。
她垂着眼帘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向着那三位郎君所坐的榻席微微欠身,转身随小圆出了花厅去。
离庄的景致很是清幽,火红的丹枫树下青石板路已经被秋雨打湿,潮湿得如同顾明珠此时的心,她苦苦追寻已久的真相终于全然展开在眼前。
她几乎无法想象,郡主府箱笼里的小衣服是当年宣阳大长公主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点点做好的,上面的针脚细细密密,织进去的都是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将死的阿娘对还未出世的孩子最哀伤的期盼。
孩子还未出生,她却已经知道自己将要缺席她未来的人生,用她的生命换了孩子的生命,为她留下了一个家,未来却再也不能保护她,那时的宣阳大长公主又该是如何的绝望。
抬头望着那火红的枫叶,顾明珠的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而下,滴滴落入身上的素服。
小圆已经悄然退去,连阿碧与小圆也都退到远处,清幽的小径上只有顾明珠一人,给了她可以安心流泪的地方。
她伸手捂着脸,呜咽着,再活过来之后第一次如此任由自己的泪水肆意而流,像是要把心中的酸楚也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许久,从远处丹枫林小径里顾明珠一步步走了出来,除了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走上前来带着阿碧与小葵往外而去,却在经过小圆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声:“替我谢过你家郎君。”
这已经不是一句感谢能够道尽了,让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终于不再是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再糊涂地度过一生,却辜负了当年阿娘用性命给她换来的生机。
小圆愣了愣,没想到顾明珠就这样走了,他忙忙回了花厅去,在崔临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崔临倒是毫不意外,脸上原本阴沉的神色缓和了些,眉宇间也渐渐舒展了几分:“让人好生护送郡主回府。”
崔奕倒是有些担忧:“只是方才……”
无论是何人,才听闻了这样的事,只怕都是震惊与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顾明珠终究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难保不会有什么思量。
崔临却是淡淡一笑:“她不会。”
不知为什么,可他的语气就是那样肯定,肯定得连崔奕都觉得惊讶。
上了马车,顾明珠的脸色恢复如常,吩咐马车往郡主府回去,韩嬷嬷带着人已经先回了府去了。
到了郡主府门前,韩嬷嬷焦急地迎上前来,方才顾明珠匆匆随崔家郎君与那位不知来路的郎君同去了,她心里实在不放心,记挂着想要问一问。
顾明珠却是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将军府可有消息过来?”
韩嬷嬷忙点头道:“二夫人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青州的马车已经快要进长安了,明日想必就能进府。”
顾明珠平静地笑了笑:“那就好,那是贵客,二婶母必然会好生招呼他们。”
又问道:“可知道父亲何时回府?”
韩嬷嬷摇了摇头:“说是这些时日就会回来,却还不见有消息。”
顾明珠提到顾青时,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波动,目光复杂:“若是父亲回了将军府,让人送了信过去,就说我想见见他,有话要问他。”
韩嬷嬷愣了下,这些年来顾明珠与顾青之间的关系只是勉强维系着表面的父慈女孝,顾明珠从不肯主动去见顾青,纵然顾青要见她,也不过是寥寥几句客套的话便作罢,现在这是……
顾明珠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进了小花厅去,让人唤了早已等在府里的王家婆子进花厅来说话。
第二日一早,顾明珠便带着阿碧与小葵乘了马车回了太极宫去,只是这一次她的马车却是装得满满当当的,足足有好几个箱笼。
甘露殿一如她走之前那边冷清,只是德妃的马车却是停在了玉阶前,这倒是让顾明珠很惊讶,难道德妃在甘露殿中?
果然到了殿前,徐司言正迎了出来,屈膝与她行了礼,轻轻笑着:“德妃娘娘在殿中,是娘娘召了她过来说话的。”
顾明珠更是疑惑,先前天后病重,德妃数次求见却都被拒之门外,为何在这时候召她觐见。
“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
徐司言脸色又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还不见起色,卢院判已经换了两个方子,却还是不见好起来。”
那这时候召德妃是为了……
顾明珠敛了心神,低声道:“若是娘娘精神不济,我便晚些再来请安。”
徐司言摇了摇头,望着她微笑着:“娘娘听说郡主今日回来,一早便问了起来。”
顾明珠便也不再多说,带着抬着箱笼的宫婢往偏殿去:“那我便在这边等着娘娘召见。”
德妃在甘露殿中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告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