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夫人病重了。
从将军府闹了那一场回去之后,不到两日的功夫罗大夫人便病得重了起来。
起初只说是有些头昏,后来居然昏睡不醒,还起了高热,请了医官来看诊开了汤药也不见好,反倒越发重了,一整日也不曾醒过来,脉象也越发弱了。
再请了医官来时,已经摇了头,说是已经药石无用了,与其折腾,不如安生准备着了。
在罗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过来见顾老夫人,眼泪落个不停:“……自打端阳宴后,大夫人整日吃不下睡不好,每日都要只是在房里上香诵经,只盼着能给大夫人和两位娘子祈福,只是大夫人心里还是……”
“医官说原本只是受了风寒,可是大夫人不肯用汤药,分明是……”
婢女哭得凄凉,在顾老夫人身边踞坐着的罗氏与顾明月也是眼泪落个不停,罗氏用手绢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着:“阿娘是心里委屈,当初的事原本就是……”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哭得更是伤心了。
顾明月也抹着泪,低声劝慰着罗氏:“外祖母这样也是为了心里好过些,毕竟当初受了那样大的委屈,阿娘莫要难过了。”
罗氏抬头含着泪望向顾老夫人:“阿家,已经是这样的情形了,我不去怕是不成了,终究是……”
顾老夫人望着她,脸上闪过一抹冷笑,许久才道:“你是该去的,终究是亲家夫人,让明珠明月她们几个明日陪着你一起过去吧。”
罗氏目光一紧,低声答应着。
顾明月亲自去了东府请顾明珠。
她一身月白素缎襦裙,头上也只是戴着一只珍珠背梳,红着双眼与顾明珠见礼:“大姐姐,外祖母身边伺候的人送了消息来,说外祖母病了好些时日了,医官说了,怕是已经……”
她呜咽着:“老夫人让我们姐妹几个明日都过去看一看,也算尽一尽心意吧。”
顾明珠挑了挑眉,前两日顾老夫人寿辰的时候,罗大夫人还中气十足地来闹了一番,这才两日的光景就病得不成了,实在是奇怪。
她看着满脸难过的顾明月:“月娘倒是孝顺。只是青莲观的主持女冠捎了消息来,说是老夫人的寿辰已经过了,让你早些回去静修,也能为罗大夫人祈福祝祷,说不得大夫人的病就能快些好起来。”
青莲观!
顾明月的哀伤僵在了脸上,她没想到顾明珠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还这样毫不遮掩地戳穿她,直扎她的痛处。
没错,她现在只害怕顾老夫人又会旧事重提,要再送她回青莲观去,她不能就在那破旧的道观里过一辈子,她还年轻,还美貌,应该是人上之人,未来更是应该高居凤位之上,俯视天下,这才该是她的宿命!
她咬了咬唇,垂下眼哽咽道:“大姐姐还在怪我?先前是我被奸人蒙蔽,才会带了她进府里来,没想到她居然意图陷害大姐姐,幸好后来她害的人是我,不是害得大姐姐被送去了青莲观,不然我只怕要日夜不安心了。”
她含泪抬头望着顾明珠:“青莲观虽然很清苦,却也是一处清净的地方,我去那里静修这些时日,想明白了许多道理,我跟大姐姐是姐妹,原本就是荣辱相依祸福与共的,只要大姐姐好好的,就是让我再回去,我也甘愿。”
那一双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恳切,很难让人不相信她的话。
顾明珠笑了:“想不到月娘能这样想,真是太叫人感动了。只是……”
她笑望着顾明月一字一句地道:“只是静真女冠说了,你才是那个邪祟,那个命中克亲的人,所以才要送了你去青莲观,与人无尤。”
顾明月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柔弱的身子更是佝偻了几分,她就知道,没有用的,即便是这样向顾明珠示弱也没有用,顾明珠不是别人,永远不会相信她也不会放过她,所以,她只有除掉了顾明珠,才能够重新做回那个人人喜爱贤惠温柔的顾二娘子。
她用手绢抹了抹眼角,低声道:“大姐姐也这样以为么?我怎么会有害人之心……大姐姐若是怪我,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有再回青莲观给大姐姐祈福,盼着大姐姐能够平安如意。”
她屈了屈膝:“一会子就是曲江夜宴了,我先回去与明玉明丽一道过去了。”
顾明珠看着她走远,冷冷一笑,罗大夫人当初在端阳宴上做的事她可还没有忘记,她与罗氏也早已是暗中较劲了,这时候忽然让她过去看罗大夫人,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还不能拒绝,毕竟那是将军夫人罗氏的亲娘,终究也连着亲。
明日过去罗宅,只怕要倍加小心才是。
韩嬷嬷带着阿碧端着一盘子衣物进来,看顾明珠怔怔出神坐在榻席上,笑着开口道:“一会子就要去去江边夜宴,衣裙都已经准备好了。”
顾明珠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对于郑媛准备的宴席,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一想到前一日在郑府的情形,她就觉得心里很是不舒坦,虽然分辨不出郑媛是好意还是另有用心,却都不想再与她有更多来往。
今日这场宴席是请了长安贵府里的郎君和娘子们,不再是只有他们几人,顾明珠才肯去的。
“父亲呢,今日不在松寿院陪着老夫人?”
罗大夫人终究是罗氏的亲娘,如今病得不成了,照着规矩顾青是要亲自过去的,可是方才不曾听顾明月说起来。
韩嬷嬷轻声道:“将军一早就出府去了,到这会子还不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