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郑家在长安买的府邸是在舞阳坊里,那一处市坊里都是长安皇家府邸所在,当年的齐王、秦王府都是在这胡同里,连当今圣人的潜邸邺王府邸也在这里,寻常贵府想也不敢想能在这里置办宅子,可是不过月余的光景,郑媛就已经带着崔宁在这里的郑府住下了。
顾明珠的马车进了舞阳坊胡同里,看着青瓦灰墙上垂下的碧绿藤蔓,探出墙头的高大碧叶梧桐树,她目光淡然如水。
不愧是世家,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银买到了这一处宅院,又用了多少心思整肃出这样一幅模样来,短短几十日的光景已经有了百年世家的景象。
世家最讲究的就是底蕴与积累,关陇世家为首的崔、郑、卢、王几大家无一不是有数百年传承的,族中子弟优秀者皎皎如星,才能繁盛至今。
相比之下长安贵府不过是一时权势,有如昙花一现,即便是贵极人臣也不过是世家眼中的贫庶,全然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世家自来有规矩,不许与平庶通婚,便是皇室公主,也不能嫁与世家嫡子,更不用提长安贵府中人。
顾明珠看着郑府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目光慢慢冷清了下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涩意,他们终究与她不是一路的。
只是才到郑府门前,婢女已经殷勤地迎了上来:“顾大娘子安好,娘子吩咐婢在这里候着,请大娘子随婢进府去。”
顾明珠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并不见很多宾客来,不是要大摆宴席宴请长安贵府的郎君娘子们吗?
婢女看出了顾明珠的疑惑,笑着掩嘴道:“娘子说今日设宴是请了几位相熟亲近的郎君娘子来府里小坐,明日是七夕,摆了大宴在曲江池边,请了长安的郎君娘子们一起乞巧放莲灯。”
顾明珠心里吃了一惊,郑媛今日竟然只请了几位郎君娘子来,崔临与崔奕自然是不会少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还会请了自己来,明明她们只是见了一面,也不是什么故交,为何偏偏待自己如此亲近特别。
正想着,婢女已经微微笑着:“请娘子随婢入府吧,崔家郎君与崔小娘子已经在府里了。”
难道只有崔临、崔奕与崔宁,还有她被请了来,不知道郑媛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明珠只好点点头,带着阿碧随婢女进了郑府去。
虽然是新置办的府邸,可府里的摆设景色却是没有半点簇新的模样,小桥流水假山堆叠,绿树成荫亭台俨然,瞧着更像是古朴的世家庭院。
顾明珠一路随着婢女进来,越往里走越是心中惊叹,这样的景色不止是说明郑家下人心思精巧,只怕郑媛这位声名远播的郑家嫡长女也是名不虚传了,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有了这样的布置。
只是婢女引她去的地方,却不是什么厅堂,而是向着府里的后园而去,穿过一丛丛的花丛,转过几处花池,停在了从一片盛放的合欢花树荫下淙淙穿流而过的小溪旁。
“顾大娘子来了,快来这边坐。”坐在树荫下的郑媛远远就看到了顾明珠,欢喜地招呼着,眉眼弯弯地笑望着她。
与她一处坐着的崔宁也睁大眼转回头看向顾明珠,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没有郑媛那样的热情,反倒有着一丝潜藏的戒备。
她们的榻席边上坐着的就是崔临与崔奕,听到郑媛的话也望了过来。
一身藏青织银云纹圆领长袍的崔奕见了顾明珠顿时笑了起来,向着顾明珠招了招手:“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不然我这兰陵醉也没有人帮着品鉴品鉴了。”
他身边坐着的崔临却是一身玉色素面大袖长衫,更衬得他丰神俊朗,有如谪仙一般。
他也望向顾明珠,那张看不出什么神色的脸上,目光深沉而又幽暗,像是藏了许多心绪在其中。
郑媛热情地让婢女请了顾明珠过来,笑着指着另一边的一张空着的榻席:“早就备下了榻席,还怕大娘子不肯来。”
顾明珠微微笑了笑,在榻席上坐下了,心里却是更冷了几分,若是当初郑媛说清楚了只请了他们几人,顾明珠不会来,她不想再与世家中人有太多来往,可是郑媛并没有。
她目光扫了一眼她的榻席边,那里还有一张空着的榻席,难道还有人来?
只是还不等她多想,郑媛已经笑着与她道:“自打上次在府上见了大娘子一面,就觉得一见如故,很是亲近,所以就冒冒失失请了大娘子来府里一起小聚。”
她笑面如花,满是歉意地望着顾明珠:“大娘子不会怪我吧?这里也都是自己人,我没有恶意的。”
她说的那样坦然,像是已经知道了顾明珠心里的怀疑和芥蒂,毫不遮掩地就挑明了,反倒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顾明珠淡淡笑了:“郑大娘子一番美意,我自当心领。”
郑媛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顾明珠再露出什么别的意思来,只怕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不识好歹,小肚鸡肠了,何况今天这个宴请来也来了,一时也走不掉,就坐下看看郑家大娘子的美意吧。
她从善如流地在榻席上坐下,接过了婢女奉上的酒盏,酒盏里微微晃动着的琥珀色琼浆,一股醇厚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的确是好酒。”顾明珠索性放下所有心思,闻了闻那酒味,笑着道:“我虽然不擅饮,却也闻过不少,就连宫中御赐的剑南春也及不上这般酒香馥郁,闻之都觉得熏熏然。”
她的话说得崔奕更是脸上大放光彩,兴起之时一拍案几:“你果然是知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