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得了沈琛的话之后便片刻不停,很快便跟汉帛几个人一起冲进了茶寮,将那个还带着方巾的瘦秀才给拎了出来。
那秀才双手拢在一起,缩着脖子说着些之乎者也,被汉帛拎了后颈的衣裳吊在半空中,还是不断的在问:“你们是谁啊?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千户所的文书!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他一出来,很快后头便跟着出来了一大串的人。
胖妇人也跟在后头,头发散乱着,拎着一把菜刀气的声音都抖:“我们统共也就指着这点子银子活命了,你们真是丧尽天良了你们!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杀千刀的!”
她一面走,一面弯着腰抹了一把自己出了血的额头,在柱子旁停下来,看了襁褓里的孩子一眼,咬牙切齿的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们想要银子,没门儿!要银子,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等我死了,这银子才能归你!”
一个眉眼刻薄的妇人原本是跟着秀才的,听到了这话还重新又折回去指着胖妇人冷笑:“说话要凭良心的陈素梅!你说谁杀千刀的?!什么救命银子?!这就是我们给你们要来的银子!这银子要不是我们,你们能拿得到?!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要不是我们当家的帮了那么大忙,你们家能分二十两那么多?!你去打听打听,这陈家村,哪家哪户是这个数?!猪油蒙了心了你们!”
胖妇人把刀往她面前一送,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声:“我不管!这银子就是补给我们的,老大都断了一条腿了!他这条腿,难不成连二十两都换不来?!”
卫安静静的立在旁边看她们吵,半响才问小姑娘:“那个便是你的小侄子吗?”
她说的是一直被胖妇人挡在身后的那个年轻女人怀里的孩子。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点头,有些伤心:“我大哥病了,不知道好不好的了。小侄子也病了,大夫说是能治的.....可是要好多银子......”
卫安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她朝沈琛看了一眼,两个人便径直到了雪松面前,让雪松把人给扔下来,直截了当的问他:“你在千户所做文书?”
那秀才留着两撇胡子,有些傲气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拿捏着腔调的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矜持的扬了扬下巴,昂着脖子嗯了一声:“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事,你们这些人不要胡乱插手!否则我可告你们一个妨碍公务!”
沈琛便笑了,诚心诚意的请教他:“不知我们是妨碍了什么公务呢?”
秀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是高傲,正准备说话,便被雪松一个巴掌摔在了脸上,打的霎时偏过了头。
沈琛紧随其上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并没什么耐心的俯身问他:“我只问一遍,刚才你们嚷嚷着说若不是你,他们连这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到,为什么拿不到?”
秀才被踩在地上登时懵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还是另一头的他媳妇儿冲了过来,却被雪松一脚也给踹倒了地上。
雪松踢人的动作又狠又准,快的人根本就看不见,这回根本不必他们说,这些人就知道他们身份不凡了,都停了嘴里的叫嚷朝他们看过来。
沈琛的脚在秀才的脸上用力,踩的他的脸几乎都变了形,周遭的人几乎能听见牙齿碰撞在一起的摩擦声,才一字一顿清晰的问:“我挺好奇的,你究竟帮了董思源什么大忙,董思源才会给你这么大的面子,你又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啊?”
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可是秀才却痛的连喊都喊不出来,手在地上攥着泥土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读书人的什么清高自傲也顾不上了,一个劲儿的喊饶命。
卫安不看他们,径直到了那冲过来又被雪松打在地上的女人跟前,却越过她走到胖妇人身边,和颜悦色的问她:“老板娘,我们听说你们保定府的千户所挺好的,这回还为了你们的事告上了朝廷,把镇南王给告了。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朝廷也补发了饷银,怎么这一路走来,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陈家村破烂不堪,虽然是早春可是天气还冷的很,一个个的都穿的极为破败寒酸,根本不见半点喜气。
还有所谓三日一市的集市上也冷冷清清,除了几个挑着担子卖菜的老人,根本瞧不见什么人影。
这跟兵部上去说什么如今情形已经大好,军户们都感恩戴德的场面可半点儿也不同。
胖妇人提起这个便气愤的厉害,可是竟不知为何,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笑摆了摆手,哽咽的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千户所给银子了.....给了的.......”
卫安便往沈琛那里看了一眼。
看来这些人都怕上头的千户所怕的厉害。
胖妇人说完了又显得极为不安,看了她再看看沈琛,有些局促的绞着衣摆:“您几位是要往哪里去的啊?我们这儿的事,您二位还是少管了......”
她其实是连这句话都不想说的,可是看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和善,之前又给了那么多银子,便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一直在旁边坐着的小姑娘的父亲也应了一声:“若是客人们没事,还是趁早走吧。”
他说,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天黑了,路上不知道碰见什么,别耽误了行程。”
沈琛听出了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也听出了这两夫妻的息事宁人的意思,不由便有些叹息。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