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太医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怕那些什么报应不报应的鬼话,前半辈子他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从来不敢行差踏错,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可是有什么用?也没见日子就因为他老实就过的好了。
他辛辛苦苦的挣扎了不久进了太医院,原本以为日子已经熬到头了,紧跟着就该是花团锦簇的好日子了,谁知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太医院也是个势力的地方,其他老成的稳重的供奉们都是其他主子们所青睐的,像他这种愣头青进去,什么都不能做,连单独开药方的资格都没有。
偶尔老供奉们不在,他去给主子们看病,主子们也从来不正眼看他,更不要他诊病,立即就让人去请老供奉。
当了这么久的太医,他的日子没有半点起色,在太医院里受气,在外头还要受妻子的气,连老娘也要连带着被他这无能的儿子牵连,得不到媳妇儿的好脸色。
而那些家里人,更是一个个眼高于顶,讥笑他进了太医院也不过是个穷坐馆的,他连出去做客,都没有人理会,只能眼看着那些堂兄弟们都坐在正席活着首席,唯有他自己,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连同一桌的人也不把他当回事,主人敬酒都绕过他,要么便是冷冷淡淡的笑着说一句客气话。
他想象当中的日子不是这样的,他想要娶的妻子也不是这样的,不该是个屠夫的女儿,满心满眼都只认钱,只看得见银子和柴米油盐。
可是生活把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满肚子的气和恨和怒。
可是凭什么?!那些天潢贵胄们,他们生下来就拥有无数的东西,拥有天生的令人尊敬羡慕的身份,满身都是荣耀,他们经过的时候,他只能跪下来磕头,就算是那些人根本就不睁眼看他,可是他的姿态还是要格外的恭敬……
他想起这些,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虽然现在日子已经好过了一些,虽然他也渐渐的在太医院熬出了头,总是能混到去宫外给贵人们看病的机会,可是当然没有什么安全感是比白花花的银子更好的,他手里握着银子,才觉得自己是个人,那些白眼和冷漠,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所以虽然这是个可能会掉脑袋的事,他仍然还是没有犹豫的做了,反正如果一直窝囊的活着也是生不如死,那么能轰轰烈烈的死,那也是好事了。
那些银子,他就算是花不了,也好带着去陪葬,留着下辈子用。
他出了门,施太太就立即凑上来满面笑容的道:“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还专门打了梅子酒呢,先去吃饭吧?”
施老娘也撑着竹椅坐了起来,笑着走到他跟前,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薯来:“还是热的呢,你吃,你吃。”
施太医看见红薯就想吐,小的时候吃这个和霉豆腐已经吃的够多了,他长大了便再也不想看见这些,可是施老娘却不明白,她总还把这些当成是好东西,觉得只要能果腹就好了。
施太太见他面色不好,心里隐约有些明白,急忙伸手去吧红薯给抢走了:“这蒸着大米饭呢,还有肥鸭子肥鸡的,吃这个东西做什么?!娘唉,您可真是,您儿子现在已经出息了,跟从前不一样了,您也要拿出些气派来,别总是遮着藏着的,一个烤红薯都得捂在怀里,这难道还谁跟您抢不成?!”
施太医难得的没有觉得施太太的话不中听,他温和的附和了一声,想让施老娘以后能不再跟从前这样事事都要减省,见施老娘的薄唇紧紧地抿着,显然是生气了,就耐心的解释:“娘,她说的没错,现在已经跟从前不同了,您儿子我多的是钱,多的是银子,您就放心吃,放心用,别舍不得这点银子了!更别把这些吃的还跟从前那样藏着捂着,这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您儿子现在也是太医了,专门替达官贵人治病的,说出去别人会笑话咱们。”
施老娘吃了几十年的苦,一时转不过弯来,很有些刻薄的说:“银子银子,你有再多银子,够花多久的?!不省着点用,照样要受穷!”
她说着,就气鼓鼓的自己往旁边走:“我不吃!那大白米饭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吃的,我吃着肚子难受!”
施太太撇了撇嘴,心里很不舒服,暗暗骂了一声老贼婆。
施太医也听得很不高兴,觉得老娘的话说的不吉利,就默默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什么?!我赚的银子,你十辈子这么吃也吃不完!什么大白米饭,什么肥鸡肥鸭子吃不起,你以后想拿来喂鸡喂猪都行!”
施太太又换了一副笑脸:“说的是,说的是,娘她就是老人家了,思想太陈旧,还跟从前那样,以为是一天到晚没得吃的时候呢,现在咱们家当然是什么都吃的起了!”
施太医看了她一眼,自己转身往厨房去,又跟施太太说:“我下午还得去郑王府一趟,你在家里,好好的跟娘说说话,让她别再跟从前那样了,也别来个客人就上前一直盘问个没完,人家都是贵客,怎么会偷东西?!亏她想的出来!”
今天董成器说施老娘还觉得他是个小偷,一直在问他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的,听的他真是尴尬又难堪。
施太太很少听施太医抱怨老娘,听在耳朵里觉得顺耳的很,急忙笑起来:“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跟老娘说清楚的,她也是,人老了就服老呗,可是她却非得还是跟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