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太太有些不安,李家的人实在是太贪婪不知足了。
当初卫玉攸嫁进来的时候,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嫁妆足足七十二台,连手都插不进去,首饰都是足金足银,分量十足的,连带着外头的铺子,京郊的田庄....一样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么多银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哪怕小叔子一辈子都坐着吃,他们小两口,也差不多了。
李大太太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如果,若是有如果的话,她的丈夫不死,家里也不会成这样。
李老太太是个没什么自己主意的老太太,这一辈子,从前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听大儿子的,大儿子死了以后就听小儿子的,几乎没有自己作主的时候,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她们这些儿媳妇说话的份。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尽力劝着:“就算是....过不下去了,跟卫家闹翻了,只怕也没有什么好处,小叔不是往后还要谋个职位吗?他毕竟没考中进士,是个举人,往后若是没有岳家扶持.....不如就收手罢.....”
李老太太不耐烦,竖着眉毛指着她大骂了一顿:“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勾搭成奸,没有一个是真心替我们李家考虑的!一个两个的,胳膊肘都开始朝外拐了,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忍不得,等到我死了,还不知你们怎么刻薄欺骗我儿!”
李大太太登时住了嘴,木着一张脸又恢复成了泥菩萨。
等到丫头扶了她出了门,便轻声劝她:“太太,您别生气,再熬一熬,也就好了。”
李老太太的脾气实在是太坏,动不动就要数落人,把人说的一文不名,李大太太从前还是新媳妇的时候老太太就这么难伺候,时间越过越久,别人都说熬一熬就过去了,可是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老太太的脾气有半点起色,仍旧是这样的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活生生的把人都恨不得推到十里之外。
李大太太早已经心如死灰,连笑也不会笑了,牵了牵嘴角,半响才无言的叹了口气。
从前李大老爷在的时候倒是还好,老太太听大儿子的,李大老爷是个省事而且能干的,从来不会想那么多花花肠子,老太太塞来的丫头,他转脸就用各种理由给打发了,也从来不因为老太太的挑拨就对李大太太有什么隔阂。
李大太太想起李大老爷,便面色复杂的道:“去三太太房里罢。”
丫头忍不住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咳嗽:“太太....老太太这里正生气呢....”
原本日子就很不好过了,老太太不是个好伺候的人,一天到晚都苛责,没事都能扯出事情来闹,要是再去看现在风口浪尖上的卫玉攸,可不就是故意在得罪老太太?之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李大太太却不理会,坚持要去看。
丫头拿她没法子,只好战战兢兢的跟着去。
三房里头冷清的很,李三爷是个纨绔,却是个爱玩的纨绔,因此他们的院子是很有些意趣的,花木都打理得极好,一颗木棉树已经冒出了花苞,映衬着天色,很有几分美感。
可是这样好的院子,她们只到了廊下,就不能再进了-----几个丫头仆妇拦住气却又坚决的不准她们进去,面上的话说的滴水不露:“三太太病的厉害呢,连小公子也不认得了,前天还把小公子咬了一口,三爷交代过了,不准人进去探望,免得被伤了。”
李大太太从不惹事,是个最好说话的主子,但凡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是厉害的。
可是这回她却不知怎么了,竟没有顺着丫头仆妇的话转头回去,淡淡的道:“就是她病的这样重,我才要看看她,听说她睡不了一个整觉,所以特意带了参汤来,总能安神。”
她到底是主子,态度这么坚决强硬,丫头婆子们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嘀咕了一阵到底是让开了:“既然如此,那可请大太太快着些,送完了参汤就出来,也免得被误伤了,到时候老太太和三爷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李大太太没理会她们,径直上了台阶进了门,转过了做隔断的博古架,便看见月洞门雕着八仙过海图样的架子床上,卫玉攸正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她叹了口气,面上总算是有了些情绪,几步上前坐在床沿上,撩开帐子轻轻喊了一声:“三弟妹......”
卫玉攸却没什么动静,她有些紧张,生怕卫玉攸已经死了,急忙推搡她,一面叫她:“三弟妹,你醒醒......”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卫玉攸才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娘。
李大太太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又喊了一声:“三弟妹,是我。”
卫玉攸扁了扁嘴,似乎想哭,却又忍住了,费力的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清楚是李大太太,竟也没闹,只是精疲力竭的喊了一声:“大嫂。”又苦笑着道:“恕我不能见礼了。”
李大太太一愣,见她散落的头发遮住的一处可怖的伤口露出来,又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一道狭长的伤口从她的额角处一直横亘到了脸颊,之前掩映在阴影里看不出来,现在一看,李大太太忍不住低声问:“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女孩子的面貌何等重要?尤其是这种娇生惯养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子,看脸更是看的如同命一般,如果真的是李三爷所为,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卫玉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