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多岁却蓄着络腮胡的年轻男子坐在黄金打造的龙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没有书皮的线装古籍,眼睛却没有放在书本上,而是直直的盯着坐在下方一个人下棋的女子,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看上去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女子捻起一颗黑子,像是自言自语说道:“棋面上看似乎黑子略胜一筹,将所有黑子都包围在中间,但这几枚关键白子却让黑方的赢面大打折扣,更加残酷的是这几枚并非主动落子于此,而是因为黑方开局太过自大,逼迫对方在此落子,而就因为这几颗白子,让黑子内外不能形成包围圈,反而让白方有了问鼎的趋势,如何才能反败为胜扭转战局?是个难题啊!”
段威眉毛一挑,身上携带着滂沱的帝王气加上武夫体质让他看上去很有压迫力,旋即他放下手中古籍,冷声道:“诸葛老匹夫让你到这里来就是来挖苦嘲讽的?”
女子妩媚如天成,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眨眼便让久经沙场的段威生出了拔刀的冲动,好不容易压下了杀人的念头,女子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让他再次炸毛:“丞相是个大忙人,自然没心情更没有时间来管一个注定会成为巴蜀属国的失势王爷吃喝拉撒,我夏侯海棠若不是生活太过清闲,总觉得这么些年混吃混喝吃空饷有些过意不去,你觉得老娘会来管你们大理这些糟心事?”
段威冷笑一声,说道:“哟,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吐蕃八十万大军在巴蜀西境枕戈待旦,你们这个时候还敢四面树敌,就当其它国家都是蠢货,任由你们威胁利用?再说了,吐蕃虽然胃口大了点,但比起你们来说也算是顺眼的多,不管条件如何,至少态度比起你们来说绝对是云泥之别。”
夏侯海棠将考虑良久的那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似乎很满意这一步棋,轻轻给自己鼓了个掌,笑意温柔,她站起身子,满身璎珞飞舞,朝高坐龙书案不肯放下身段的段威笑了笑,竟然直接朝门外走去,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都懒得说一句。
段威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喝道:“你真当孤不敢斩了你这个来使?”
“孤?”夏侯海棠停下脚步,扭过那颗小巧脑袋,哈哈大笑道:“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段威怔了怔,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何时开始如此自称,或许是自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或许是从更早的时候,但身处皇宫内院,上至执印太监下到宫女侍卫,没有一人提醒他这个越矩的自称,如今看来,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在冷眼旁观?
他突然间有些意兴阑珊,如同迟暮老人,挥手说道:“说吧,诸葛丞相想要如何?我同意便是。”
夏侯海棠脸上露出一种诡异微笑,说道:“任何条件都答应?”
已经没有了杀伐气焰的段威颓唐的靠在椅背上,点头道:“只要不毁大理万世基业,我就是不做这个大理王又何妨。”
夏侯海棠点了点头,说道:“诸葛丞相曾言,若是殿下一意孤行想要从段熙睿手中抢回皇位,我们便拼死阻拦,但殿下只要有放弃的念头,咱们便全力扶持,你放心,段熙睿不会那么容易坐上这高高在上的龙书案。”
段威的眼神中陡然间绽射出一抹精光,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当真打算要将大理这大好河山收入囊中?”
夏侯海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还得看那个人是怎么打算的。”
段威自然知道夏侯海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从嘉赟关入关以来到处惹是生非,好像生怕谁不知道巴蜀有这么一号皇位继承人一般。
身经百战已经身居骠骑大将军的二皇子段威不由得感叹道:“同生帝王家,缘何差距如此悬殊?”
他所不知道的是,看似风光的巴蜀世子,承受过、又即将承受什么样的重担。
他所不了解的是,又有多少人像他羡慕嫉妒陈铜雀一般羡慕嫉妒着他生于帝王家。
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仿佛都是自己眼中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