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海旺心里一惊,“忽”地一下支起身子,朝程自强大声问道:“什么情况?”
情势危急,刻不容缓,程自强顾不得多想,用矿灯朝着雾气腾腾的冒落断面指了指,说道:“大家快听,煤层里面有轰雷声,这是透水征兆,赶紧撤人。”
听到程自强的喊叫,曹海旺、史朝阳和熊壮飞三人赶紧伏在煤层上侧耳细听,果然有一阵雷声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了。
曹海旺在煤矿干了多半辈子,经历过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事故。听这声音,他心知煤层上端的积水即将崩溃。日他娘娘,都怪我心里光装着进度的事情,没有仔细观察煤层里传来的声音,还是这个年轻人心眼灵活观察细致呐!
生死时刻,保命要紧!跑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快撤,快撤,快撤!”曹海旺大吼三声,随之手脚并用,匍匐着迅速向身后退去。
跟班矿长已下令撤退,谁还傻乎乎地伏在煤面上再听雷声呢?其他人紧着往后退去。
程自强到底手脚灵敏动作麻利,三下两下他就退出了三米多长的煤层,顺着坡道溜到巷道底板上。双脚一着地,程自强转身就朝眼前正在清理煤渣的其他矿工喊道:“马上透水,十分危险,大家快撤啊。”
采掘一线的矿工们,每天都面临着生死的考验,有着本能的逃命意识。听到程自强的喊叫,他们立即撂下各自手里干活的工具,像打惊的兔子一般,没命地朝巷道外面奔去。“哒哒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朵朵灯花映照地巷道里一片灿烂。
程自强本能地往前奔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熊壮飞和史朝阳相继溜下陡坡。俩人同时朝程自强喊了一声“快撤”,也没命地向巷道外面奔去。
曹海旺毕竟岁数大一点儿,腿脚不大麻利,他最后一个才溜下陡坡。双脚刚一着地,没料竟端端地踩到一大块煤疙瘩上。还未容他站稳,煤疙瘩却往后一滚,曹海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仰面倒去,惊地他“哎呀”一声大叫起来。
正往外奔的程自强心里猛然一沉。
说时迟那时快,程自强一个箭步就奔了上去。他用双手死死地抱住曹海旺的肩膀,又猛然发力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紧紧抓住曹海旺的一只胳膊,喊道:“曹矿长,我拉着你跑。”
“大恩——不谢。”曹海旺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好,小程,撤,快撤。”
就在曹海旺说后半句几个字的当儿,程自强已拉着他往外猛跑了十几米。
二采区通风巷道属于独头掘进,身后是冒落的原煤,原路返回是正确的逃生线路。此时程自强和煤巷掘进队的人全部位于二采区最上端,下端有岩巷掘进队正在施工采区运输巷道的人。另外在这条逃生线路上,还有调度矿车、操作绞车、接挂风筒、巡回检查等各类人员。
程自强边跑边想,这段煤层顶板一旦透水,水流必将从高到低、自上而下地向下涌去。巷道沿线及采区下端施工的所有人,也将会有生命危险。
程自强一边拉着曹海旺的手臂猛跑,一边大声朝曹海旺问道:“曹矿长,有什么办法,尽快通知采区下端和巷道沿线的人,一起撤离呢?”
曹海旺气喘吁吁地地说道:“嗯,我也想到了。快跑!人行斜巷那里的躲避硐室里,有一部防爆电话,可以直接打到矿调度室。”
“那我俩,赶快跑到那里去。”
“小程,你别管我了,快去向调度室打电话汇报,让他们通知采区下端的人员赶快撤离。”
孰轻孰重?我身边是堂堂的矿长,另一边是莫不相识的矿工。是拉着曹矿长一道跑,还是独自跑去报告情况呢?曹矿长,你不会认为我程自强不管你的死活独自逃命吧?
程自强又拉着曹海旺往前猛跑了几步。我日他娘娘,几十条矿工的生命重要,还是你矿长一个人的命重要呢?
当然是几十条命比一条命重要了。
程自强放开了拉着曹海旺的手,大声说道:“曹矿长,那我先去打电话了。”
“好,别管我,你快去。”
程自强撩开长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到通风巷道与人行斜巷的交汇处,然后一个转身跨步跳到台阶上往下跑。跑到第三个硐室时,他看见硐室侧壁上挂着一部笨重的防爆电话。
程自强身子尚未立稳,手已摘下挂着的电话放到耳边:“喂,矿调度室吗?二采区通风巷道顶板透水预兆十分明显,我们已采取紧急撤离措施。请求立即通知巷道沿线人员紧急撤离。”
“你是谁?”电话那端问道。
“我叫程自强。中班随同曹海旺矿长一同下井,是曹海旺下达的撤人命令。”程自强补充道。
“好的。我们立即通知。”
程自强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到浑身湿淋淋的如同水洗一般。他摸了摸满头满脸的汗水,心中喃喃祈求道,万能的神明啊,求你庇佑我们平安无事吧!
挂好电话,程自强心中一时作难起来。曹海旺还没跟上来,自己是等?是逃?还是返?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刻,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逃吗?曹矿长已然精力不济,值此患难关头,自己没帮他一把,于心何忍?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然自己已经尽到人事,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吧!只要其他几十名矿工生命无忧,自己的这条小命又能值几个钱呢?
返!
心中做好了决定,程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