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清早就想亲手给程羲和做一件衣裳,式样她想好了并已画成了图样,她把现在北方时兴的宽袖改成窄袖,做成右衽、圆领,以带束腰。前后、两肩以平锈缀以万字和五蝠组成福寿万代花纹。中衣为白色,交领,衬在圆领里洁净醒目,衣襟和袖口以银线绣上连绵不断的万字纹。她在绸缎庄盘桓良久,最后选择了一块文雅的灰绿色的缎子,跟她一起出门的采苓大惑不解,今儿大小姐怎么来,历来买东西爽快的她怎么挑三拣四的,好像特别在意的样子。采苓的疑惑一直持续到家里。
回到家中,杜玉清迫不及待就裁好了布料,当即交给采苓去绣前片,自己绣起了后片,还把采薇也拉了进来,让她帮忙做双鞋。三人坐在炕上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地谈论他们一路上的见闻。采苓现这件衣裳比老爷的身板宽,显然不是给老爷预备的,但还有谁值得小姐亲手做衣裳?但不论是给谁的,小姐对此显然十分上心,心情也非常愉快。
“好热闹呀,”她们说话间,帘子掀开露出了阿眉的如花笑靥,采薇、采苓赶紧放下手中活计,把阿眉让到炕上,然后端茶递水的。
阿眉摆摆手,说:“别忙活了,我刚吃了茶来,肚子里还咣当着都是水呢。听见你们这里热闹就过来坐坐,消消食。”她拿过姐姐手中的绣片说,说:“给我吧,我刚好手痒痒正愁找不到事情做。”大家都笑了。
杜玉清看着阿眉故作轻松的神态,心里有些难受。阿眉这个人重情义,她长的好,性子也好,原来在官宦小姐中很有人缘,往日常来往的手帕交就有好几个,她今儿刚到家就赶紧谴了人把她带回来的礼物分送给自己的朋友,生怕耽误了时辰。但至今没有收到一张回帖的,门房都是一套老话回复:小姐不在家,等小姐回来自然会告知的。阿眉心里想必是很难受很失望的。
“这是给谁做的袍服?给父亲吗?好像比父亲身量高啊。”
“嗬,嗬,”杜玉清一时没注意,喝水呛到了喉咙,咳嗽不迭,脸涨得通红,“不,不是给父亲的。”
“姐姐,慢点喝,你咳的耳朵都红了。”面对阿眉天真无邪的眼睛,杜玉清按捺住心中的慌乱,把桌上的图样递给妹妹,“你觉得这样子如何?”
“挺好看的,洒脱又不失庄重,姐姐,你打算做给谁呀?”杜玉清答不上来,只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们坐下,我有事和你们说。”
采苓、采薇都已经习惯了杜玉清担自然就坐,门口的桂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在了阿眉的后面。
杜玉清把家中可能准备分家的事情告诉了大家,“所以我打算开个绸缎庄来维持生计。”因为桂香在,她没有全说实话,即使是对采苓她们,她也没有告诉过南北杂货行的事情。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是没有必要。“大家要分工协作了。以后采薇和采苓要常随我在外边跑。桂香,今天我就和你说句敞亮话,我看你为人细致稳妥,这几日做事也是尽心尽力的,我想留你下来负责内务。如果你觉得为难,明天就可以回去祖母那里。采薇、采苓她们都是跟了我几年的人,她们了解我的为人,我也信任她们。你如果要留下来,我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会以待她们之心待你。你可以好好考虑,除夕之前给我答复。但有一点,在这屋里说的话就要留在这屋里,但凡有一个字流到外边,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桂香听着杜玉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没什么力量,她却突然觉得后背凉,整个人掉进冰窟窿的感觉。她没想到这个感觉待下人十分随意的三小姐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慌忙保证道:“不会,不会,小姐您放心,我绝不会在外边说一个字的。”
她刚接触三小姐的时候觉得她虽然做事很有章法却不爱说话,没想到采薇她们一回来,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谈笑风生,轻松愉快,她这才知道她是真人不露相,内外有别,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前两日已经放出去嫁人的采兰,如今陈大嫂子过来送年礼。她们主仆她们那个亲热啊,采兰不过给三小姐送了两双自己做的鞋袜,一些乡下的土产,三小姐却回了两块从南方带回来的鲜亮缎子布料和一根梅花银簪子,材质不用说了,光是花样款式都是她们没有见过的稀罕样式,这送给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是一副厚礼了,三小姐就那么给了自己曾经的丫鬟,真是出手够大方的。桂香有些心动,可真要留下来,她还有些顾虑。万一三老爷被下狱治罪,三房势单力薄的以后可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