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说的话,哀家记下了。吕卿,你也是老臣了,很多事不用哀家说,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如今万岁还小,不能亲政,过去全仰仗张先生支撑,咱们才有太平日子过。眼下先生不能视朝,这天下的担子就得你们担任起来。江山社稷千斤重担压在你们肩上,你们既是老臣,也是朝中柱石,这个时候可一定要把自己的差事做好。谁要是玩忽职守,荒废公务,那便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大明列祖列宗!”
“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的好!要的就是卿家这份忠心。如今虽然是太平,可是咱们也不能大意。每年这时候啊,哀家记得各处的事情都不少,河道上要抢工,边上也要戒备。这都是常有的事,我们不必说。两京十三省,不知道哪里,就会出些大事,等着我们来拿主意,哪里耽误了,哪里都会闹个大乱子,哪个都不是小事。张先生在内阁这几年,大事小事处理都很快,所以才能不出乱子。如今他虽不能视朝,但是内阁也不能因此就慢下来。咱们能等,事情等不了,得抓紧时间处置,明白么?”
“臣遵旨。”
“还有,万岁的学业也不能荒废。张先生往日,既处理公务又教导天子读书,哪一条都不耽误。哀家希望你们也跟张先生学学,有什么难处,就只管上奏章说明白,哀家自当为你们做主。可是谁要是拖延公务,荒废朝政或是天子学业,哀家也不会答应。冯保,给吕卿家预备茶点,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让他歇一会。”
茶水点心准备的时间比较长,用过茶点再讲学上课,时间便已经不早。天子的状态始终不好,忧心忡忡的,吕调阳的课讲的效果一般。等到讲课结束后,李太后和皇帝都没有什么表示,吕调阳自己也觉得,今天课讲授效果一般,易地而处,自己怕也是要怀疑一下讲官能否胜任。
好在他不是争一日短长的性子,将来再慢慢教导就是。眼下的难题,就是内阁的公事和皇帝的课业,在时间上有点冲突。太后既要课讲的足,又要公务不能拖延,就只能希望张四维那能帮上忙。
等到吕调阳返回值房,内阁的奏章已经堆的像小山头。吕调阳看看张四维,见他在那如老佛入定一般打坐,并没有翻动奏章的意思,心内颇有些不悦。干咳一声,“凤磐,你这倒是好安逸。”
张四维睁开眼睛看看吕调阳,“豫翁,下官这心急如焚,您还是拿下官开心来着。这么多奏章堆下来,咱们这不看,就没法送到司礼监批红,也就什么都办不了。那帮宦官来催过好几次了,说话难听的很。可是枢笔不能轻动,您老不回来,下官哪敢看奏章啊?您要紧着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东西,咱再想怎么办。”
吕调阳一愣,他没想到张四维的态度会突然发生转变。自己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怎么其突然就选择这种看笑话的方式,和自己用这种手段软对抗。他眉头一挑,“凤磐,老夫已经没有首辅,枢笔谁动都是一样的。老夫不在内阁时,你也可以先行批阅,等老夫回来再一起参详。”
“这可使不得。”张四维连连摇着头道:“内阁是有规矩的地方,下官可不敢坏了祖宗成法。当日张江陵在时,大家都听元翁吩咐。如今么,自然也是萧规曹随,按着吕翁意思行事。下官刚刚入阁,什么都不懂,哪敢乱批改奏章。若是哪里出了纰漏,司礼监那边逮到毛病,可不好办。吕翁年高德劭,又在内阁办事多年,自有真知灼见,还请您老先过目,下官一切听从吩咐。”
方才讲课已是筋疲力尽的吕调阳,此时拿起奏章来,只觉得阵阵头晕眼花,熟悉的文字变得那般陌生,过了好一阵才镇定下心情来去看里面的文字。这些奏章的内容复杂,既有一些衙门日常的工作报批,也有一些则是地方上自己不能解决急需朝廷给指示的紧急情况。
像是东南准备建立牛痘局,由于没有先例可寻,请朝廷拨发经费,另设立衙门定出官品以便推行。再有边关急奏,因俺答挥师西进,辽东图门汗似有异动,或有挥师侵攻俺答之意,求问朝廷该如何处置等等。
掌握权力的同时,就要承担对应的工作。这些事既有因循旧例,也有些是全新情况,一旦处置失当,往往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其影响之大,即便是吕调阳也不能且不敢随意处置。之前吕调阳在内阁里,基本都是按照张居正的指示行事,这倒不是说他缺乏自己处理事物的能力,能做到阁臣这个地步,处理事物能力并不会缺乏。
但服从的习惯已经养成,现在让他自己拿主意做主,并且承担对应的义务,这时候除了能力,更需要的是一种魄力,而这恰恰就是吕调阳所缺乏的。如此庞大的奏章数量,不会给他太多思考时间,吕调阳只能把自己一时解决不了的疑难奏章放到一边,先把有成例可寻或是问题较为简单的奏章做了批复,准备等到最后,再处理这些难题。
专一负责接收奏章的太监定期过来,将批好的奏章转送司礼监。虽然其脚步不停,但是吕调阳觉得那堆积的奏章一点都未见少。
就在他奋笔疾书之际,那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冯司礼有话,请教吕阁老,今儿个的奏章,要几时才能批完,司礼监好知道预备不预备灯烛。”
吕调阳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他已经有许久不曾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