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是下了杀心想煞煞这三小姐的锐气。
可真还没想到,原来峰回路转的时机在这儿等着!原来,三小姐之前的那些不过是放出来的迷烟啊……宛夏心中淡淡想着。
她如今已经不怀疑这位三小姐有本事再度扭转乾坤,她只是好奇,三小姐如何能让三少爷承认那句指控?
会咬人的狗不叫,王夫人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三小姐心里的这笔成算又从何处来?
宛夏脑子里转了许多,其实堂中趴在地上的月红也不过连着磕了七八个头而已。
沈重山自持身份自然不会理会一个丫鬟,但他其实并未从震惊中完全回神过来。
片刻之前,他这个女儿在他眼里还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笨拙,甚至他觉着这个女儿连句合适话都不知怎么说,可以说除了一张脸外其他就泛善可陈——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他望着厅堂中央脊背挺得松树的笔直,清丽面上一片冷静淡漠的沈霓裳,几乎有些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用得着污蔑你么?”沈霓裳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轻轻开口,清冷深幽的目光依然定定对住王夫人双眼,“我同你素不相识,一无怨二无仇,我犯得着朝你这样一个心思狠毒心眼狭小心底肮脏的奴婢身上泼脏水么?我向来是不爱惹事的人,可我身边也就一个玉春,你都要朝她下手,我若是还藏头缩脑,那我也算愧对了祠堂里拜过的祖宗!我沈家人岂能被你这样一个奴婢蒙蔽糊弄!”
“霓裳,你可是知道什么?”沈重山总算回过神,他也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自然听出了沈霓裳这分明是话中有话。
沈霓裳深深看了王夫人一眼,转身过去:“父亲,霓裳请问,若是今日之事,三弟是受了小人挑唆蒙蔽,那玉春是否无罪?”
“这个……自然。”沈重山顿了下,还是点了头。
“那就好。”沈霓裳再度转身,这回却没看王夫人,只眼神冷冷看着地上的月红,“今日三弟受伤没受伤待会儿父亲可以多请几位大夫检查,至于玉春有没有推打三弟,我心中自然清楚,而你也清楚。今日除了你没人在场,三弟年幼贪玩也能被你蒙蔽。旁人或以为你这是头回,可我却知道你确是惯犯。你哄骗三弟不止一回。”
“三小姐要冤枉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可奴婢真的没有啊。”月红俯在地上,不敢抬首,还在强辩,但听着声音里已经透着一丝发虚。
宛露垂了垂眼,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笑意。
“这月初三早上,你是不是带了三少爷去花园玩耍?”沈霓裳不理会,只淡淡问道。
王夫人抱不动三少爷已经将他放下,只是还是将人揽在怀中。
“三少爷常常都去花园玩耍,奴婢也不记得日子。”月红不知沈霓裳想说什么,但也狡猾地没将话说死。
可是,沈霓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她。
“记不清没关系,我可以再说明白一点。”沈霓裳顿了顿,“那日,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叫月桂的丫鬟,当时你偷偷告诉三弟说月桂在上茶的时候……勾引父亲,然后你引得三弟将月桂打得破了相,你以为没人看见,可是我那日是最早到花园的,不过我在假山后的亭子里,整件事我看得一清二楚。谁在谁不在,连王夫人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
王夫人的手一下子紧了紧,沈平南挣了下,她才松开勉力笑道:“原来三小姐也在,我当日来得晚——”
“是啊,夫人十分心善公道,当时虽是不知真相,受了这奴婢的蒙蔽,但也罚了三弟,还给月桂送了香凝膏。”沈霓裳转身朝她微笑,“我那时人微言轻也胆小,不敢出声。其实若不是今日看着这奴婢又故技重施,我是不会插手夫人院中的事的。我毕竟是晚辈,可我实在不忍三弟身边留着这样的奴婢,好好的孩子天长日久岂不是被她给引错了方向?蒙蔽主子的奴婢比以下犯上的奴婢还要可恶。毕竟后者是恶在明处,前者却是害人于无形。我方才所言乃是亲眼所见,夫人若不信,可以再问问三弟。霓裳相信,以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三弟定会说真话的。其实不说旁的,就她教会三弟‘勾引’二字,她就该有罪。三弟才七岁,她便引着他懂这些,这样的奴婢……方才我说有蛇,你一下就跑到了门口,还好这是假的,若是真的——”
沈霓裳笑笑,不说话了。
沈重山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明了的。
王夫人院里的丫鬟,他自然熟悉,尤其是月红月桂这几个大丫鬟。
他之前还问过,王夫人说月桂摔破了脸,故而发落到了针线房,他还略有憾意。
如今沈霓裳这样一说,他这花丛中飞惯的蜜蜂,最喜的就是后院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这月红曾经私下里撩过他几回,他看不上月红的长相,心里倒觉着月桂更合胃口些,也就偶尔逗她下,并没下手的心思。
可是他喜欢女人争风吃醋不代表能让旁人利用他的儿子来做杀人的刀。沈家子嗣单薄,他一心想的就是这三个儿子能出人头地,能替沈家开枝散叶,将沈家发扬光大。
这贱婢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
此时已近黄昏,屋中也有些暗,大夫人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便脚步无声的把纱灯点亮。
屋里瞬间亮堂起来。
沈重山缓缓踱步过来,面上一片乌云密布:“平儿,你老实同爹说,这贱婢是不是哄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