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济蹲下身,用手去撑虎头紧闭的眼皮。
“不知道?”纪锋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闻不出从你家里飘出来的腥味?”
朱济脸色一变,但马上恢复如常道:“那是我前几日在葫芦林里抓的野味。”
“方圆几里的飞禽走兽都死绝了,你说野味?”纪锋忽然又笑了,道:“对,对于你来说的确是野味,不知道这次你都有什么收获?”
屋顶上的苏小乞目光闪动,纪锋似乎话里有话。
朱济语气冰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纪锋并不动怒,反而微笑道:“听不懂不要紧,我知道您一直是一个喜欢装傻的人,但您也要知道,有时我的脑子也很笨。”
纪锋退回了黄帐子里,敲敲步辇,黄皮蟾蛙同时“呱”了一声,调转方向,向来时的方向去了。随他们一同走的,还有残留着黏液的水缸。
“喂!”朱朱向前追赶,张开双臂拦住纪锋的去路,道:“你不能走!”
纪锋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道:“我不能走?”
朱朱眼睛发红道:“养在我们身体里的蟾蛙你还没收走。”
“唔……”纪锋思索一会儿,道:“我不要了,送给你们了。”
朱朱想都没想便跪倒在地,哭泣道:“求求你,我们会死的。”
“朱朱,你不准求他!”朱济厉声呵斥。
纪锋的嘴角顿时多了一抹讥诮之色,道:“恩公,何必每次都来这么一出?
你是过足了嘴瘾,你的好女儿却要每次都代你受苦。”
朱济腾地站起来,怒目道:“原来你还记得当初是我救了你!”
“我也记得你都对我做了什么。”纪锋的语气中充满了寒意,“如今的种种,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
朱济沉默了,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他能感到每个人的眼睛都像饿狼一般投在他的身上,几欲把他撕成碎片。
是啊,如果不是他将奄奄一息的纪锋救回来,石楼村现在一定还是鸡犬相闻,人人安居乐业,怎会变成如今这般一片死气的惨景?
他们又怎会成了用精血养蟾蛙的活死人?
不知是谁先离开的,神情冷漠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向各自的屋子里走,就连桂儿嫂也叹着气离开了,而朱朱朝思暮想的王安哥,一步三回头的被自己的父亲拉走了。
“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朱朱起身大声呼喊:“若没有我爹爹医治,你们早得病死了,祥姐,你家的文文前几日差点咽气,是我爹爹把他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只知道一件事。”祥姐恨恨的转过身,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爹,我们根本不会得病,文文也不会一直瘫在床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爹害的,他帮我们是理所应当,因为他欠我们的太多了!”
朱朱带着哭腔道:“把所有的责任都往我爹爹身上推,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当年的事难道你们就脱得了关系吗?”
“胡搅蛮缠!”祥姐啐骂一句,快步走了。
其他的人似乎生怕朱朱找到自己,都加快了步伐,转眼间,村民竟走了个精光。
朱朱放声大哭,嘴里含糊不清的也不知在念叨什么,到最后竟是埋怨起自己来。
“好妹子莫要哭了,我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你体内的蟾蛙我就收走了,至于你爹……”纪锋顿了顿,笑道:“你爹也有五十好几了,活了这么久也该活够了。”
朱朱极力争辩道:“不,不,我爹爹……”
可话未说完,便见纪锋屈指一弹,一滴黏液射入她的口中,大口呕吐时,黄皮蟾蛙混着秽物被吐了出来。
“恩公,有缘再见了。”纪锋背对朱济高举右手挥了挥,“忘记告诉你,蟾蛙在身体里越长越大,就会窒息死亡。假如死在了身体里,就会腐烂,一旦腐烂,你的身体也会跟着腐烂,那画面……”
纪锋啧啧两声,长叹道:“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纪锋离开了,吐出蟾蛙的朱朱已经无力阻拦,而苏小乞,心里还有诸多疑惑,一直趴在屋顶上没移动半点位置。
“爹爹……”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朱朱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搀着朱济,泪水止不住的滚落。
“不要哭,孩子。”朱济擦去朱朱脸上的泪水,开怀的笑道:“死了是一种解脱,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您死了我怎么办?”朱朱头埋在朱济的胸口,失声痛哭。
朱济抚着朱朱干瘦的背道:“傻孩子,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哪里还需要我?
外面的世界很大,解决你身体问题的大夫一定数不胜数,那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出去之后一定要忘了石楼村,切莫再回来了!”
“可我只不过是与她相处几天的陌生人,你才是与她骨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就忍心把她交到我这个不知好坏的人手里?”苏小乞从屋顶跳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朱济黯然道:“不如此还能怎么办?”
苏小乞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了,而是道:“现在还要瞒着我不说吗?我在屋顶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朱济这才回过神,瞪着朱朱,朱朱“哎呀”一声,道:“我是告诉他不要跟来的,谁知道他根本不听我的话。”
朱济叹了口气,看着苏小乞道:“这段时间你总是想问关于这个村子的怪事,是我让朱朱不说的,这件事明明与你毫无关系,你何必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