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肉香随着热气从锅里弥漫出来,秃头乞丐几人还留在屋内,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门外。七个人挤在一个狭窄门里着实辛苦了点,明知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却又不能逃就更让人感到辛苦了。
等待,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
整个翻了过来,因为贴身存放的缘故,不见一点糊斑的金黄烟丝全部浸了水,四处流淌的深褐色烟液竟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完全不是散发着辛辣味的劣质烟叶能比的。
“可恶!”金承摔在地上,凶恶的眼神四处扫视着,他实在需要发泄。
苏小乞捡起枯枝剥下一块树皮,将烟丝一根一根的捡到清理干净的树皮上,沉郁在心中的愤恨在一次次的重复中被揉碎,微颤的手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金承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还残留着汤汁的几个瓷碗上。
“把碗洗干净!”
三个瓷碗朝着脸飞了过来,可还未砸到脸上,便落到了满是枯枝杂草的地板上,骨碌碌滚到了脚边。
秃头乞丐一把推开想要挤上去的众人,扑在地上将碗抱在怀里,道:“是,是,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秃头乞丐喜笑颜开的爬起,得意的瞥了众人一眼,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二十个数还见不到你就等死吧。”
“一……”
“二……”
秃头乞丐立即撒开四蹄向林外狂奔,就像是身后有着一头随时要将他开膛破肚的恶犬。六名乞丐“扑哧”一声,同时笑出声来,又悚然的捂住嘴,面露惧色的瞧了一眼苏小乞两人的表情,见两人神色如常,这才在心中暗暗的长吐口气。
二十个数眨眼便过,门外也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秃头乞丐恨恨的剜了对他露出揶揄之色的众人一眼,横冲直撞的闯进屋内,一脸谄媚的将洗刷干净的瓷碗放在金承业的身边,垂首躬身面对两人缓步退回了门旁。
金承业拿起锅里的木勺,搅了搅,舀起满满一勺香气扑鼻的羊肉块盛到了碗里。随后,将剩下两个碗依次盛满,起身放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可瑟瑟发抖的十来人却没有伸筷子的意思,甚至瞧都不曾瞧上一眼,他们明明在咕咚咕咚的吞咽着口水,却当面前的碗里是一团空气。
金承业惊异道:“你们不吃?”
没有人回话,只有干硬的面食与牙齿摩擦的声音。
“他们不会吃的。”苏小乞将树皮放到火边,吞吐不定的火焰在眼瞳中闪动。
金承业霍然转身,大声道:“为什么?”
“我们终究要走的。”苏小乞。
金承业将“我们走后,他们不敢再欺辱你们。”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握,又怎么能掌握别人未来的命运呢?
金承业仿佛失去了记忆,竟不知何时坐回了苏小乞的身边。就在这时,隐藏在黑暗中的佛像亮起了一道昏黄的灯火。
“一两银子?伺候本王乃是你天大的荣耀,竟然敢向本王收钱?”
“别说你是王爷,就算你是我亲爹,睡了老娘也得给钱!”
“目无王法,简直目无王法,你要知道现在写的字,用的钱,可是千年前我老祖宗定下来的。”
“千年前说不好我还是你老祖宗哩。”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争执着从灯火中走了出来,女子约摸三十出头,脸上涂抹的脂粉极厚,却盖不住岁月雕刻的痕迹。令人意外的是,这张憔悴的面孔却有着保养的极好的身躯,或许正是因此,女子才成了店里的头牌。
而腆着肚子的男人几乎要将袍子撑破了,脸上的肉层层叠叠将眼睛挤的只剩一条缝,活像一只沙皮狗。
最为可笑的是他所穿的袍子,紫袍上绣着针线拙劣的九蟒,兴许是其中七只占的面积过大,有两只被挤在了边边一角,这件蟒袍毫无威严之感,只像是稚童的随手涂鸦。
“一两银子未免也太贵了,看在我们老主顾的份上,再便宜一点?”王爷搓着肥胖的双手,满脸讨好。
“你与老娘可是头一次生意,算哪门子老主顾?
免谈!”女子断然拒绝。
王爷还欲讨价还价,却听到了一声刺耳的讥笑,面如寒霜的望去,迎来的却是金承业挑衅的眼神。
在醉和春,一两银子连一位普通姑娘的头发都摸不到,作为深谙此道的佼佼者,王爷的作为实在让他深感不齿。
“这里竟然有位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倘若你有他四五分相貌,我可是分文不取,说不好还要倒贴些银子哩。”女子轻浮的笑出声来,伸出食指轻柔的从王爷的脖子划到胸膛,在怀里摸索一阵,撮出了一两银子。
“多谢王爷的光顾。”手中薄纱拂过王爷挤满笑容的脸,廉价的脂粉气随着女子的远离渐渐淡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红色薄纱飘落到了金承业的手边。在金承业抬起头目光追随女子而去时,走到门前的女子恰好转过身留下了勾人的媚眼。
挤在门口的七人立即让开了道路,但在女子通过时,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伸出了手,大力的揉捏了一把女子的屁股,女子的娇呼换来的是他们挤眉弄眼的坏笑。
不知怎的,金承业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屁股下更像是爬满了虱子,身体扭动不停。
“你……”苏小乞奇怪的看着金承业。
“我……我去个地方。”金承业忽然抓紧红纱,起身向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