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王府,海陵殿外。
朗朗白日,暖阳和煦,秋风拂面,遥寄芬芳。殿前院下,萧宇翩然而立,温若玦玉,宽袖青衣加身,乌发尽束于冠,面容清爽俊逸,身量挺拔称匀。看着眼前飘来飘去,不曾停歇半刻的白色身影,萧宇紧紧抿着唇角,万分为难,归羽如此欣喜地在准备家宴,他又怎么与他说宫宴之事。穆归羽拿捏不定之事,都会跑来询问他的意见,触到穆归羽闪着期待亮光的明眸,萧宇更是难以启齿,只好先自应和着,寻了良机再与他说。
“大哥,这个还有需要改的吗?”穆归羽又奔了前来,捏着一道纸折子递给萧宇,欣喜难掩。
萧宇自接过来,翻开细看,原来是中秋家宴上菜品、果品的样式。规整的蝇头小字落在上面,旁边有些别的注解,涂画,和那些齐整小字不太搭称。落墨不均的歪扭字体实是入不了眼,一笔一划画写地却是极其认真,纸上缓缓渗开的不规则团状墨点,大抵是少年凝思细虑时,顿笔所致;远不止一处,想来每一道菜肴,都是经少年细思孰虑过后才敲定下来的——
萧宇凝眉翻着,不过两三页而已,却是翻覆看了很多遍,终合折,温笑道:“由你定吧,挑拣些你喜欢的就好!”穆归羽唇角轻凝,眸中欢色微滞:“大哥就没点意见么?”萧宇轻抚下颌,抬首微思,而后又道:“菜少些吧,吃用不完,不免浪费了”。“哦!”穆归羽接过折子,垂首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萧宇并非未察觉少年的垂丧,只是也未多说一句。这是他与少年同度的首个中秋,少年自是格外上心,凡事亲力亲为,阖府上下,也随着小王爷去闹,皆是一片欢庆之色,如是无有他事,他也乐得陪少年吃过家宴,共赏圆月。可他早已应了皇上了,无法脱身。
往年只有中秋宫宴,太后才会走出仪园,与皇子皇孙聚宴。虽只是薄待片刻就不胜寒凉,咳喘急了,就回宫去了,少得算是露个面了,也是难得圆聚。皇上甚喜,不免大操大办一番,思虑周全,宴旁设了暖帐,添了暖炉一应御寒之物,也好让太后多待片刻,闲言几句,聊表孝义。只是太后却怎么不受用,仍是不多片刻,又回宫去了,皇上也只能亲自陪送回去,只余满面落寞,心中寒凉。太后面上总是一片和祥之色,实则疏离之意过甚,外人不知,近人却是心知肚明,哪有不知之理,皇上又是何等心思剔透之人;察之又如何?便只得佯作不知,笑面敬之——
想到这儿,萧宇不由蹙起眉睫,轻撇下唇,自语道:“这么多年,娘娘当真不肯原谅皇上?”皇上也是不得已,即使有过错,这些年也该赎还清楚。”萧宇犹自见过;辗转反侧睡不成,梦魇昼夜久缠身,时时梦中惊醒,扑落一身冷汗,眸中尽是惊惧骇然——皇帝又如何?霜寒露重,不过破落朱门前迟迟不敢叫门,瑟缩久立,终就寞然离去的孤影;不过亲力亲为,精细准备,还不得平素人家,与母闲言多絮几句;不过满心孝义,无人愿受,至亲近缘幻为泡沫罢了;不过心中钝痛,亦无人诉倾罢了——
“可娘娘那眼底深藏着的怜爱疼惜,多遣身边丫头打问皇上近况,暗托皇上身边人尽心照侍——”又当如何解释?若真是那样,又为何如此?
萧宇正自想着,却听穆吉通传,“大公子,侯爷——”话语还未吐尽,廖武已迈步进了来,朗声笑着,朝萧宇这边过来了,穆吉浅施礼退下身去。
萧宇未及反应,还自沉浸在将才的思虑中,未换面色——英眉紧蹙,薄唇轻撇。廖武看到,俊面拉长,怪道,“你小子不欢迎我来?”萧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复色哼道,“少胡闹”。
廖武毫不在意,轻抬双手,拢着宽大袖子,转眼间,已将这王府布景瞥了来,心中难免得疑,疑问的眸子直直瞥向萧宇。萧宇轻挑双眉,示意他讲出来;“你——你不是应了皇上去宫里么?这又是——”廖武道,眼神微抬,看向穆归羽,在堂下站着,指挥着几个家仆挂绸幔。
萧宇轻出一口气,缓道:“我正为此事发愁呢,宫宴定是要去的,又不想扫了归羽的兴,让他白忙活一场——”唉——萧宇再叹一声,“又是一桩难事啊!”
廖武闻言轻笑,“放心,此事交于我来替你搞定!”廖武拍着胸脯保证道,“咳咳咳——”没防拍重了些,不免咳了几句,引来萧宇一顿好笑。廖武重重哼气道:“没良心的家伙”。
萧宇自是不去理他,由他去闹。两人一起看向殿院堂前。穆归羽还在那个指挥着,饶是秋日天凉,高凳上的小仆,后背已是湿了一片,一件棉褂黏腻地紧贴于身后,自家小王爷却还是不满意。萧宇无奈地叹叹气,几次想去阻下,还是忍住了。
廖武依是那副温雅笑面,不见有丝毫波动。
“今日又是作甚来的?怕不只是与我解难来的吧?”萧宇并未回眼,仍看着不远处的少年道。
“闲来无事,来你这王府逛逛也不可吗?”廖武侧目笑道。
萧宇无声轻笑,不置可否。穆归羽正自跑了过来,白净的俏面上虚浮着细密银珠,在太阳下闪着晶莹光亮,也不知来回跑了多久,累成如此,“大哥,还好吗?”穆归羽转头,望向折腾了许久的绸幔,问道。
萧宇轻“嗯”一声,转眼望向廖武,眸中意味清明,“你不是有法子吗?请吧!”
廖武清淡一笑,一手拉过穆归羽道,“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