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昏沉沉,眼皮像坠了千斤生铁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唯有耳朵更加清明,耳听有一女声在说“我的麟儿①啊,你快醒醒啊,娘好担心啊,你快点醒醒啊,娘带你去临安最好的祥盛记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带你去看杂耍,带你去捉蝉,带你……”
王曜只觉得女声份外好听,软软糯糯的,再不像平时那般似男孩子般的女同学似的咋咋乎乎大喊,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手脚也没有一点力气。
“夫人,岳夫人来了。”一声更加软糯的小女声响起。
“小姐,你怎么来了?”
“屏儿②,我听霖儿③说宗儿④前日偷跑出家门被马车撞了,特来看看怎么样了?”听声音,庄重大方,亲切中有自有一种威严的女声
“小姐,你说万一宗儿醒不过来,我可怎么跟宪哥交代啊,他为国在前方效力,我却没有把家照顾好”跟着女子便开始低涰。
“屏儿,不要瞎想,宗儿我看是福大之人,你请太医来看了吗?”
太医?什么太医?王曜只觉得理不清楚,头更加昏沉了
“没有,宪哥一直要求我不得作出逾矩之事,太医不是我们能用的,前日请了妙手堂的肖先生来瞧了,他说没有外伤,可能是小儿惊吓过度,开了震惊安神的方子,两日内如若没有清醒,再辅以针灸和虎狼之药,可怜宗儿还那么小就要受这么大罪,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照顾好他。”
“屏儿,枉你跟我那么久,一直教导你遇事不要慌,不要遇事就像没头苍蝇一样,现在不过是孩子被马车挂了一下摔倒,大夫不是也看了没有外伤,还记得生完宗儿你跟我偷偷地讲,你生宗儿头一夜梦到麒麟,乳名就叫麟儿,曜宗的大名还是岳爷起的呢!我看宗儿是福相,经此一劫,必然以后顺风顺水,也许像他爹爹一样,可以领卫三军,光复中原,也许位列三公呢!”
“是的,小姐,我还是性子没有磨好,还有半日,也许宗儿就醒了。说到他爹爹,也不知道岳爷和宪哥这次北伐可曾顺利?”岳银屏怅然说道。
“你还不知道?上旬岳爷遣军士回枢密院报捷,说是大败金兀术,已兵至朱仙镇,距离汴梁故都只有四十余里了,也许现在已经光复故都了呢!”庄严女声说话中带着一种向往。
岳爷,宪哥,朱仙镇,金兀术,故都汴梁???????难道是南宋岳飞时期?朱仙镇?那么不是马上要十二道金牌了?那么岳飞,岳云,张宪不是要蒙难风波亭了?宪哥一定是张宪!等等,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抗洪抢险吗?王曜一脑门子蒙圈,更加想睁开眼睛看看。
王曜是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大三的学生,年终岁末,黄河却赶上了凌汛,从桃花峪到入海口发生大规模冰封,以前都是航空兵轰炸冰坝消除凌汛的危害,但是今年持续不断的恶劣天气导致的特大雾霾给航空兵带来了很大困扰,起飞不易,定点轰炸也不易,一直在等天气转好,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办法,各地军队,军校,地方政府都组织了防汛队伍,在地面做好防汛准备,防止出现的决口事件。
王曜也积极的参加了报名,学校组织他们在利津沿线进行动员工作,并没有要求他们上一线进行加修子埝,抢堵漏洞的工作。但是偏偏学校的校报编辑自己一直仰慕的校花张艺昕,来采访学校的抢险工作,非要求他在堤坝上拍张抢险照片,却正好赶上决口,校花吓得花容失色,一个趔趄就要落水,王曜一个健步上前把校花拉到了身后,自己却落入决口的冰凌洪流中,大小不一的冰凌不断的冲击着身体,仿佛有人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打沙包。体温也在不断的降低,意识越来越变得模糊。最后看了一眼越来越小的徒劳的在高呼救人的校花身影,王曜沉入了冰凌洪流之中。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明,伸手触及不到一点可以触摸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虚无,似乎有一种引力在拉着自己向更加黝黑的深渊滑落,周围是一片死寂,冷冷冰冰的。如果滑落到那里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永远的黑暗和死寂。就在向深渊滑落的同时,上方仿佛乌云散开一样,如浓墨晕开,从浓密的黑色渐渐变浅,灰色,灰白,突然一道亮光如霹雳一般劈开了黑暗的一片。黑暗深处也仿佛感到了一丝光明的威胁,更加用力的加强着引力把王曜往深渊拉扯。
“我不要,我不要无尽的黑夜,即使光明的背后隐藏的是更多的黑暗,我也要站在那光明处。”
王曜奋力的向光明处奔去,即使感觉不到一丝身体的触觉,却更加的向往光明。黑暗也加大了引力,似乎脑海中有个声音也在响起,深沉而带有一丝诱惑的力量,“你已经很累了,放弃吧,享受那宁静的一切吧”王曜也减慢了对光明的追逐,那一丝光明也在慢慢变暗。黑暗又从灰变深,仿佛又有一滴浓墨滴了下来,灰暗的一切又开始了聚集。
“我不……”
王曜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光明伸出了双手,拥抱着光明,一丝温暖驱散了一直笼罩着自己的寒冷,渐渐的,手暖了,脚暖了,从四肢向着身体不断传导,身体愈来愈暖,暖暖的分外舒服,接着变得愈来愈热,像伏天烤着火炉一样,那一丝光明也变得越来越绚烂,身体越来越受不了了,那一丝暖意已变成炙烤,焦灼。
“啊……,哇……”
那所有的热量变成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