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欢看了院子里众人一眼,不欲多言,经过常喜的时候吩咐:“你送我下山。”
常喜身形颤了颤,但还是紧紧的跟了上去。
沈雀欢坐在马车上,常喜亲驾马车出了宗华寺,一路上车厢里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快到大业山山脚的时候,常喜忍不住放缓了车速,小声朝车厢内解释。“王妃,其实王爷他……”
“你不用说这些,做好你分内的事。”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平平的,像是乏累至极。
直到在灾民营前停了车,沈雀欢才沉声吩咐了一句:“侍卫有些少,让甫占派些人来吧。”
常喜怔怔的抬了眼,沈雀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却无端让他的心跟着绞了一把。
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无论知道王爷有怎样的苦衷,都是要几近崩溃的吧?眼前这位,连眼泪都没流一滴。
金杏跟着沈雀欢往救济所里走,心里也是惴惴的,几次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走了一会儿,沈雀欢的脚步慢了下来,用只有金杏能听的见的声音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金杏垂首:“奴婢不知。”顿了顿,解释:“奴婢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小姐,要不要奴婢去问一问甫占?”
沈雀欢摇了摇头,“还是先顾眼前的事吧,估计过一会儿王爷就该得到消息了。”
金杏咬着唇,打量着沈雀欢的神色:“小姐,您难道不生气吗?”金杏是个实心眼,此时脸上忧色重重,更兼了几分愤愤不平,反倒比沈雀欢的反应还大。
沈雀欢轻轻“唔”一声,微微抬了抬眼皮,脚步慢慢的停下来,目光清和如平静无澜的古井,“金杏,你说,我到底碍了这些人什么呢?”
金杏无从回答,别人只看得到她的幸运和张扬,却永远都不能明白,她背着怎样的重量。
金杏眼眶有些湿,沈雀欢再次提步,朝红芷银杏等人走过去。
“小姐。”红芷担忧的走过来,“您总算回来了。”
沈雀欢看了看天色,问:“都准备好了吗?”
银杏笑着说:“都准备好了。”
在一旁坐着的王长治不觉微微蹙眉,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说沈雀欢被王家小姐叫走了,他倒是没发现沈雀欢有什么异样,但那个丫鬟金杏,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劲。
“怎么?有什么麻烦吗?”王长治走过去,淡淡的问了句。
沈雀欢摇了摇头,笑说:“谁敢找我麻烦?”
这倒也是,王长治自嘲的想。目光转向灾民的尽头,和刚才相比,灾民的数量正逐渐增多,夹道两边挤满了妇孺和老人。
沈雀欢不免担忧,肃容道:“一会儿场面肯定要乱,你还是到堇王那边照应一下,灾民里最好也混进几个身手好的……”
王长治苦笑了几声:“已经布置好了,不过你那个什么琉璃聚火,能不能管用?”
沈雀欢瞧了眼午正的太阳,“管用。”
阳光充足的秋日,与世家贵胄的栖息地遥遥相对的山坡上,来自十个方向紧绷的细线被薄透的水晶瓦虚掩着,水晶瓦之下干燥的草屑已经徐徐升起了细烟,火苗在草屑中一点一点的聚拢,须臾就成了小小的一簇,十根细线耐不住片刻就“铮”的一声四散断裂。
被细线牵制着的木车失去了束缚,轰隆隆从山坡上滑了下去。
“什么声音?”
沈雀欢身后的阵营里,升起了不小的骚动,更多的人从帐篷里走出来,沈雀欢站在夹道上,目睹捆绑着粮食的木板从山顶源源不断的滑下来。
沈雀欢背着手,将所有人的震惊尽收眼底,当然,这才只是开始,当六百石粮食在距离灾民三十米远的地方堆积成山后,山坡上一面巨型大旗铺展开来。
玄黑色的旗身,白羽纹路,猩红色的“羽驰”二字若隐若现。
“羽驰军!”
人群中的嘈杂声达到了鼎沸,祁延舟从堇王营帐里跑出来,瞪着对面山坡上巨型战旗,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护军领命而去,这时候灾民里有人发现了破损的袋子里流泻出的粟米,大叫着狂奔而去:“是米……是粮食……羽驰军给咱们送粮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