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惊愕
待圣旨到达朔方祁府,乌泱泱一家子人都感到头发蒙。
祁隆在惭愧圣上对自己女儿的夸赞,头疼怎么在大婚前将采采改造成‘温脀恭淑、柔明毓德’的女子;祁夫人在惶恐还未及笄的女儿将要远嫁,参与进皇家步步为营的争斗;石熙载在怅惘为何听得这个消息心里有丝抽痛,似乎失去了极重要的东西;祁家仆妇们在恍惚恭淑柔明是指她们家姑娘?她们家姑娘要当太子妃啦?四年前所见那个戴着骇人面具却行事温和的太子要成她们家姑爷?
众人皆感叹今日出门该看黄历的,怎么这么诡异。
祁采采眼中闪过震惊,闪过惶惑,闪过迷茫,闪过愤懑,最终平静静接了旨,却是避退了所有人,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不可逃婚。祁采采忖量良久,得此结论,不能因她私欲害了全府性命。
闲愁万种,却无个头绪。
祁采采蹙眉扶额,虽在家有娘亲约束,不得自在,但北方天高云淡,她就如驯服的猎鹰,并非不可鹰击长空、扶摇万里,只因心中有所挂念而盘旋逗留。若去了县京,女子七戒束身,‘德言容工’皆不可忘,就如娘亲所赞京城贵女均袅娜娉婷,而自己身负武艺,常行军中,在县京定是异类。
本是“万里寒空只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的鹰,却要和一群柔肤弱体的孔雀同处一处,失了翅膀常囚金笼的鹰又怎么能媲美金屋娇养的雍容孔雀呢?
虽不知为何相见寥寥几面的太子会时隔多年又纠葛于她,但祁采采认定这是孽缘,将她本该平静安逸的生活搅得粉碎,将她本是妙趣横生的人生拖入了深渊,或许这是太子的阴谋,好报复她对他的轻视。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少年说女子习武是母夜叉的欠揍模样,祁采采捏紧了拳头,又想起自己因为不信那个浪荡少年就是传闻中温润的太子而受的一耳光,祁采采唇齿紧咬,指甲抠进肉里也毫无所觉。
既然无法抗旨,《女戒》桎梏又容不得她下堂求去,那就让太子看清她不是皇宫珍兽房里的孔雀,早日休了自己。到时哪怕不遣她回朔方,是送她去道馆、佛堂,入道、入佛,凭她的武艺定能逃出,然后就是闲云野鹤的江湖生活~
主意已定,祁采采霎时就恢复了神采,金珠、钏儿候在门外,对于她们姑娘的安静异常担忧。
此时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了,两个丫鬟顺着房内踏出的那只纹锦翘头履一路往上看去……?姑娘在笑?是在笑吧?
金珠、钏儿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却从对方脸上看见了一样的迷茫,准备好的安慰是如何也说不出了,钏儿闪到了舌头,金珠舌头也打了个结,才犹疑着问:
“姑娘,您没事啦?”
祁采采潇洒地挥挥手,“哎呀,这点事能难住小爷吗?略一思索就有对策的嘛。”说着又戳着两个呆愣丫鬟的脑门,哀叹道:
“看你俩这不稳重的模样,真丢小爷的脸,怎么带你们去京城啊!”
说完祁采采就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去找祁夫人了。
两个丫鬟自动省略了她们家姑娘的‘谆谆教诲’,钏儿傻呵呵地迈着碎步跟了上去,只金珠若有所思走慢了些。
姑娘应该是想到尽快学好宫廷礼仪的对策了,恩,一定是自己多虑了。金珠一个劲安慰自己,压抑着心中的不安。
钿儿和钗儿也都在场,钿儿本就憨直,祁采采的话她并未在意,看姑娘没什么事了,就自去院里忙活。钗儿听到可以去京城心思瞬间活泛起来,提步跟上了金珠。
祁夫人本和祁隆对坐一处各自发愁,却有下人通传上午传旨的公公又来了,还带了一个幕篱兜头的女子,两人已候在正厅。祁夫人赶紧着丫鬟略略收拾了一下她和祁隆的仪容就赶了过去。
正厅内一女子端坐着品茗,之前传旨的公公陪着笑立在一旁,听见远处有丫鬟问安的声音,女子雍容闲雅地站起,待祁隆和夫人进来,一个平常万福礼却让人倍觉芳兰竟体。
祁隆隐隐有感此女是宫中之人,祁夫人倒是一见这济济彬彬的仪态就猜到这是宫里派下来的教引女官。倒也没让众人多想,女子摘了幕篱。
“袭云尚宫?”祁夫人诧异出声。
“夫人倒还记得奴婢,”说着又朝祁隆解释:“奴婢曾在已故的严尚书令家教习过各府贵女礼仪,虽时日不长,和祁夫人也算半个师徒。早时本应和缪公公一道前来,因有些物件要整理,耽搁了行程,告罪了。”
袭云声音温和却不谄媚,令人好感倍生,祁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一旁被忽视多时的缪公公却并未着恼,依然笑眯眯地说:
“袭云尚宫是先皇后身边的红人儿,此次被陛下派来教引太子妃,可见重视,咱家先恭喜祁将军和夫人了。”
祁隆这才恍然大悟袭云尚宫所来为何,不禁感谢皇恩浩荡,如此他就不必过于担忧不能把女儿教导成淑媛贵女了。
那头,祁采采乐淘淘跑到祁夫人处却被告知夫人和老爷都在正厅会客,然后就见金环气喘吁吁赶过来说夫人要她过去,教引女官来了。
金珠和钏儿一看她们姑娘懒散的妆发顿觉不妙,打算在祁夫人这里草草收拾一下,祁采采却翻着白眼一本正经地说:
“让人久等可不是待客之道。”
只钗儿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折了花瓶里一朵绽放的粉紫芍药别在祁采采髻上,之前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