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勤政殿反复翻阅着殿试众人的考卷,外间有细碎的人声扰得他头痛,喊着让拿药来。
本在听禧月宫宫人回禀的陆公公赶忙对那宫人道了声知晓了,已有太监自茶水间端来了杯温水,陆公公打开书架的宝盒取了丹药伺候着皇帝服下,方有些惴惴地问:
“陛下可好些了?”
苦涩的药味自舌后化开,皱着眉,皇帝未有回答反是问道:“刚与何人交谈?”
“回陛下,禧月宫宫人来报姜昭仪又犯病了,打碎了库里送去的宝瓶玉器七件,撕毁了名字名画两幅,冷水画屏也裂了……”陆公公冒着冷汗,越说声音越低,他倒不是怜惜姜昭仪,相反恨死了姜昭仪日日作死,这到禧月宫才三两天便昼夜不歇地闹动静出来,难为下人们要替她受罪。
皇帝阖着眼,神情疲惫,默了默悠悠开口道:“既然不想要就给她将院子腾空,由着她以后想砸山石还是拔花草的。”
陆公公赶忙应下,想换个喜庆些的话题,瞅了眼案几上的试卷,想起那名唤沈秦微的状元郎颇得圣上青睐,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沈状元郎今日要过继到沈家大房沈尚书脉下呢,还真是喜事成双。”
“哦?还有这回事?倒不曾听太后讲起,不过太后昨日方回宫中想必也不知此事,你便着人去说一声罢,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大事。”皇帝面色稍缓,又含了口水咽下,冲淡了喉间的药味。
待陆公公领命要退下时,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陆公公,让其去传中书舍人觐见。
沈尚书府里人来人往,本是给沈秦微过继的日子,只相邀了族中人来做个见证,哪想一直想拉拢结识新科状元的官员们此前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这下终于有缝可叮,便提了贵重的礼品来沈府道贺。
一下子沈府的人就增了数倍,先前安排的桌席便不够用了,可来者是客,不管是不是不请自来,日后官场都还是要打交道的,沈知味也不好赶人吧,男人间的博弈倒让沈夫人忙碌起来,指挥着府里上上下下又重新添置用物,厨房再去采买,连带着几个小厨房也开了灶火供应。
东苑里,祁采采闭着眼让花坞画眉,另一个屋里琴泣也正乔装打扮着,门外有祁胜、萍汀守着,祁采采倒不担心一般人能闯进来。
花坞有些子紧张,小声问主子道:“是不是再抹黑点儿?要不姑娘试试往脸上抹些炉灰?”
花坞实在怕主子被认出来,到时一场镜花水月成空,她害怕主子再变成东苑哀哀戚戚那些年的模样。只是这小丫头不知道欺君之罪若被揭发项上人头不保是轻,九族株连常有,哪还能有回到东苑继续消磨度日的可能。
揉搓着花坞肉肉的脸蛋,祁采采笑道:“小爷够黑了,花坞你是不是嫉妒爷的美貌想毁之一旦,嗯?”
“姑凉!”花坞翘着嘴巴含混不清地嗔怪道,正巧琴泣收拾妥当站在门口瞧着,掩唇笑了。
大抵琴泣往日常穿些浓艳繁华的衣裳,今日为扮小慎特地换了身藕荷色短襦配淡粉色裙衫,发髻也由坠马髻改梳了鬟髻,与小慎一般无二的相貌,脸唇虽也化的苍白无光,但嫣然巧笑下仍是我见犹怜的美人,举手投足间仿佛随时要化为泡影飞升。
祁采采见之自嘲道:“我就说总有那块儿不像,你那段fēng_liú态度却是我不曾有的。不过光说姐姐这易容的手艺便能糊弄了所有人的眼睛。”
“妾身也道画皮难画骨,便是有这易容之术也难效仿姑娘的风姿。”琴泣自谦地回道,实则若是她刻意去装,昨日观察了沈小慎许久,一颦一笑一动,虽不能说模仿的十乘十,但要应付那些鲜少见面的沈家亲眷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哑然失笑,祁采采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与琴泣分开往家祠行去。在祁采采看来若说琴泣是妖而不俗隐藏剧毒的虞美人,原先的沈小慎便是纯洁无瑕的玉兰,只是因着她魂魄的融入沈小慎越发像一朵开在幽冥无相无色的曼珠沙华罢了,现下琴泣确实是假扮她最好的人选,不仅仅是因那意外之喜的易容术。
祁采采到时已有不少族中长辈到了,一一见过礼,想也因着他是新科状元,全族上下对于他过继之事没有半点异议,为数不多不乐意的除了大房自有儿子的姨娘们便是二房沈知白的妻室邱氏。
于是邱氏难得愿意同姨娘们挤做一堆在家祠外叨咕了几句,却是哪个姨娘愤愤说道:“听闻就是乡下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我还道是何等人物,那容貌体态都和女娃一般,能成什么事情。”
另一个便接口道:“还别说,前日早晨厅上一见我回去便思摸很久,这小郎君可不是同咱们那东苑的大娘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比同胞生的还像呢。”
邱氏眼睛一转,有了计较,就不屑继续与姨娘们处在一起,赶狗似的挥手让她们离开,迈着碎步独自往家祠里去了,大房的姨娘们没有资格进去,惹得她们不免在人后又唾了几声,心道大房的夫人都不曾这般不给脸面,二房这邱氏连个诰命的无也不知一天到晚嚣张些甚么,倒觉着大房过继了沈秦微煞煞二房的威风也好。
需知邱氏的儿子沈秦风下次恩科也是要参试的,之前乡试成绩排在第三,只是因着年纪小沈知白说要让他再多钻研几年学问这便没参加今次的科举,这沈秦风也是颇有前途,倘若没有沈秦微的出现,沈家的重心说不准就偏到二房去了,毕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