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人一共二十几位,今日里上午开战,生死场滚过,下午到达目的地,生意又做得顺利,这晚饭等于是犒劳,每名雇工木碗里的羊汤都是肉杂十足,汤水反倒不多,大家拿着饼子,几个人围着一碟腌菜,大快朵颐,吃得兴高采烈,吃完了还可以再舔。
“这才半个时辰,怎么就熬出这等乳白汤水,在汾州闲着的时候也吃过羊汤,要有这样的成色,差不多要小火炖两三个时辰。”被留饭的魏代北赞叹不已,这等表现倒是让朱达对他方才的描述多信了几分,这年头世道,能有心思琢磨饮食的人家都不会差。
“想要出白汤不难,加鱼进去就好,只不过鱼要收拾干净,用油炸最好,或者不带水汽。”朱达解释这个倒是不藏私。
这番话让魏代北眯着眼睛看过来半天,喝了口汤才疑惑着说道:“倒是不怕兄弟怪罪,看兄弟出身应该不是富贵之家,可这言谈做派又像是大宅门出来的,这还真是古怪。”
朱达判断魏代北的道理,同样被对方来判断自己,魏代北倒是没有纠缠这个,看了不远处兴高采烈吃犒劳的雇工们一会,缓声说道:”本来今晚想要喊着朱兄弟和为兄的队伍聚做一堆,或者等其他几家的人杀过来,出来用魏家的面子护住朱兄弟,能卖个大人情出去,没曾想朱兄弟带着的居然是这般队伍,倒是让为兄的打算落空,朱兄弟,你可能不懂我说的意思......“
”多谢魏兄的关照,商队行商,骑马带刀的汉子这么多,除了看护商队之外,看到合适下手的,顺手做一票发财也是寻常事,反正这远离城池的路上,宰了人烧了埋了或者被野兽啃了,毁尸灭迹容易,没有首尾后患,这郑家集已经毁了,老规矩已经没了,人多刀快就是新规矩,小弟我多赚了些,又是势单力孤,当然会被别人盯上,白日里笑嘻嘻做生意,晚上过来再把银子拿走,财货两得,大家不都是这么琢磨的吗?“朱达笑嘻嘻的回答说道。
魏代北脸色随着朱达的讲述变化,等说完后愣怔片刻才缓过神来,真心实意的感慨说道:“朱兄弟真是人才,等为兄这次事了,一定要去怀仁县登门拜访,做个长久的朋友。“
说完这句,魏代北却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又说道:“朱兄弟,我和你交易的时候可没琢磨什么坏心思,我们魏家做事一向规矩,有祖训说得明白,按规矩做买卖赚不到大财,却能长久做下去,一年看不如,十年看一定胜过。”
朱达没有接话对方的辩白,只是笑嘻嘻说道:“如果不是存着能拿回来的心思,大家在讲价的时候未必这么痛快,不过大家也想着拿不回来,所以还要和我讲价。”
前后因果都想得这么明白,魏代北本来满脸正气,听到朱达说完这些,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却嘿嘿笑着说道:“这些事魏家也做的,可一定要有万全的把握,不让人知道不就是没做过吗?”
朱达哈哈的笑出来,这魏代北的言谈做派还真是直率,但也不是贸然冒昧,大家萍水相逢,日后能否相见是个未知,真想结交,坦诚相待就是最好的态度,魏代北的分寸把握不好,但所用方式却简单有效。坐在一边的周青云也忍不住咧嘴笑了下,魏代北脸上的几丝尴尬也在笑声不见,跟着笑了起来。
吃饼喝汤花费不了什么工夫,那坛送过来的好酒一直没人碰,魏代北吃完之后就笑着告辞,朱达起身致意之后坐了回去。
按说到这个时候就应该准备休息,但魏家这支商队居然忙碌了起来,停在院子里的大车和牲口又做了重新的布置,里外值夜的人手好像也变多了,朱达和周青云一直在安静看着。
“还是担心晚上出事,我们要小心些。”周青云收拾弓箭,缓缓说道。
“不光担心晚上出事,还放着我们对他们起坏心。”朱达笑着说道。
这话让周青云放下手里兵器看了过来,盯了一会说道:“朱达,你的心思怎么这么多,莫说袁师傅,就连秦先生也不会有你这么多的弯绕,这才不到一个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原来想当个孝子,练武防身,发家致富,全家人好好过日子,可这世道不让,就只能弯弯绕绕,不被人吃,就只能吃别人了。“朱达没有转头,依旧看着魏家商队的方向,笑着说道,可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火光映照下,朱达的表情有些僵硬。
两个人沉默下来,就这么安静片刻,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借着残存天光,依稀能看到郑家集还未垮塌掉的土围子,沉默的看了一会,朱达才开口说道:“秦家和袁师傅的宅子都被毁了,咱们上次只是拿了藏银,明天再回去看看,恐怕以后就看不到了。”
周青云点点头,闷声说道:“现在就该有疫病,可还是要回去看看。”
郑家集毁掉,围子内外的几千人口死伤大半,又没有什么人去收拾尸体,如果不是当初趁乱起火放火,恐怕此刻在围子外都能闻到腐烂的恶臭,这边几年内水不能喝种下的庄稼都不能吃,可那起火毕竟没有目的,还有许多尸首没有被焚化,现在已经腐烂发臭,其实靠近后隐隐能闻到,这也是朱达为什么觉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