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的场面有些尴尬。
丞相垂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青拿着酒杯在面前轻轻地摇晃着,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丞相。
陌尘单膝跪地,久久地沉默着。
“怎么?陌尘你是个什么想法呢?朕封你做一个户部尚书,专门管钱,你看怎么样?”
程青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认真的很。
坐在一边的鬼面将军摇摇头,继续喝着面前的酒,吃着桌上的肉。这种时候他这样的武将就没有什么说话的必要了。常年在边疆守着,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这些朝堂上的大人们,因此谁做什么位置都与他无关。
程青一直都是极度冷静,极度有心计的家伙。这个他在边疆时就看出来了。程青跟着他一起驻守时,这个男人的野心政治抱负全部一览无余。也是在那里的时候,他跟这个男人之间建立十分深厚的友谊。
他甚至本要帮助这个男人夺取皇位,因为本来这个皇位的继承人似乎不是他,而他自己也清楚这件事,挑了日子回去解决皇位的事情。他连人马都凑齐了,却得到他的书信说是已经成功的登基了。
说不开心是假的,不用自相残杀,不用损一兵一卒,他就坐上了那个顶端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叫程青的青年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验证了他的猜测。从月国越来越往后撤的军队,国内对他褒贬不一的评价,将自己的兄弟手足一一流放杀死,想要开疆扩土的决心。
他在程青的身上越来越多的看到了先帝的影子。当年的先帝,意气风发,也与他一样,一样的耀眼。许是程姓对他灌输的非同一般家庭的教育,让这个年轻的皇帝是如此的杀伐果决,让边疆的他也常常能听到关于他的可怕传闻。
可是每当他想起他,这个叫程青的年轻人,耳边回响的总是他那一声声响亮的大哥,脑海里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杀死了第一个敌人,那种带着惊恐却坚定的模样。
他说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将士们,人民们赴死了。他说,他要结束这可怕的战争。
或许,这个青年皇帝的心里,有更多的抱负,更多的理想吧。可是他却,也在渐渐地力不从心……..
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看似精干无比的男人,其实已经病入膏肓。
当年他急切的想要攻进苗疆的腹地,原因不只是想要收复这块沃土,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那里的巫医替他治病。治他这个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不治之症。
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个总喜欢故作坚强,故作强大的男人。总是一个人在咬牙坚持着那些让他们都看不透的东西,他宁可喜欢自己扛,即使是这种生死之间的事情,他还是只想一个人去承担,不想要变成别人进攻他的软肋。
鬼面将军抬眼,果然看见程青板着脸看着丞相的模样。
他不相信任何的人,即使是跟了他数年的大臣们,他也从未相信过。他只相信他自己。也可能是开国公主对他造成的伤害太过深,让这个男人一生都不敢再去相信别人了。
即使是眼前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丞相,他都是留了一手的。他不会把全部的自己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他会觉得,那是他的一个软肋,会被他人利用。
这样的家伙,又怎么去获得别人的信任与尊重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个刚刚被他扔进天牢的睿王了。跟着这样的一个皇兄,他想不谋反都不行啊。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天拿着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要了他的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陌尘,不愿为官。”
穿着白衣的青年看上去很是冷静,一身白衣被他穿出了仙风道骨的气质,一张白玉般的脸上是精雕细琢的五官。
他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妖孽的男人。
像是一朵暗夜开放的昙花,美的惊心,却又不是人人都能欣赏的到的。
“不愿?陌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听程青的语气,显然是生气了。
鬼面将军放下杯子,拱起手刚想要替陌尘说几句,却发现陌尘不仅没有被程青的气势吓到,反而更加冷静的抬起了脑袋。
他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盯着人时感觉整个人都会被他的眼睛吸进去。
他慢慢地眨了几下眼,嘴边挂起了一个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皇上,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这瓜还不是好瓜,是个腐烂的瓜。”
“你知道你今日是在跟皇上讲话吗?”
程青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是他思考时的标准动作,一般他做这个动作了,就证明他马上就要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我知道我在跟皇上讲话,但是草民的确没有才能坐上这个位置。草民一直都有听闻皇上爱才惜才,想必手中一定是有不少的才人才敢在今日这么除掉那些逆贼的。草民不过是一个跟着干爹一起来这里护驾的废人,实在没有能耐能做户部的位置………”
“朕觉得你可以,还有谁敢反对?”
“皇上您也知道,这户部管理的,是朝廷乃至整个风国的财政,可不是开玩笑的职位。可是您也听丞相说了,草民在这江湖上野惯了,这种严谨细致的事情,是一万个做不好,说不好,一个不小心,这个国库都能被臣给管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