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牛昊躺在铺位上,禁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牛昊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亮天。因为天亮了,就有早饭吃了。再不吃饭,牛昊害怕自己忍不住饥饿,就要吃人了。天亮起身,癸字号的舍监阴沉着脸,一副“我很烦谁都别惹我”的样子。这家伙从早到晚都这个样,累不累呀。牛昊坐在铺位上。其他人都在整理铺位,牛昊不用。牛昊的铺位上干干净净的,连根草棍都没有,有什么可整理的。整理了铺位,宿舍里的学生齐刷刷地坐在个子铺位上,开始背诵道家经典。牛昊听不懂他们之乎者也地都在念叨些什么,只觉得他们双目微闭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有意思。伙房送来了早饭。早饭跟昨天的晚饭,没什么区别。粟面窝窝加菜粥。也可能,空明山上一天三顿都吃这个。修道学仙的人,要做到清心寡欲。当然不能吃肉,不能贪欢,不能声色犬马养尊处优。竟然要守得住清静,当然也要习惯饭菜的寡淡无味。这些平时在牛昊眼里寡淡无味的饭菜,飘散出来的味道钻进牛昊的鼻孔里,一瞬间也变得格外香甜,令牛昊垂涎。如果舍监还欺负牛昊是个新人,故意刁难克扣牛昊,又该怎么办?牛昊已经想好了。舍监既然能够成为舍监,就一定有他过人之处。就算身无长处,入门早资历老,也足以让牛昊尊一声师兄了。虽然按照字号的辈分,牛昊“正行”的名字可能会是舍监的师祖。只是,这些虚名解决不了牛昊的肚肠。所以牛昊准备服个软。上一次在城门口,牛昊忍不住脾气坏了大事,害得福嫂丢了性命。牛昊要学着忍耐。最起码,要让自己吃上一日三餐,不至于饿肚子。两个人提着装着粟面窝窝的箩筐,还有一人拎着盛着菜粥的木桶,跟在舍监身后挨个分发早饭。来到牛昊面前,舍监根本无视牛昊堆在脸上的笑容,从箩筐里捧出早已准备好的窝窝碎渣,撒到牛昊的铺位上。牛昊看着箩筐。箩筐里,明明还有整个的粟面窝窝。为什么不给我?牛昊把目光从箩筐上移到舍监的脸上。堆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昨天的晚饭,你把筐底剩下的碎渣拢成一堆给我,是因为筐里没有整个的窝窝了。我就算心里不服气,却也不能怪你一个管宿舍的。要怪,只能伙房算错了账,没能按人头给足干粮。可是今天的早饭,富富有余,你为什么不分给我。欺负我,也欺负得太明目张胆了吧。你这么欺负我,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舍监,还真就是明目张胆地欺负牛昊了。瞥着牛昊,冷冷地说了一句:“吃完饭,把房间打扫干净。待我们下了早课,一块下地干活!”说完,转身往回走。牛昊跳下铺位,一把拉住装着窝窝的箩筐。提着箩筐的学生冲着牛昊问了句:“你干什么?”干什么?这还用问吗。牛昊从两个人手里抢下箩筐,翻了一个底朝天,把里面的窝窝全都倒在自己的铺位上。说真的,我这样是为了你们好。把我饿疯了,控制不住我自己发疯吃人。随便要死你们谁,都不会甘愿被我吃吧。牛昊把箩筐塞回到两个学生手里,接着一把夺下盛着菜粥的木桶。木桶里的菜粥起码还能盛出两碗粥。菽瓣的汤底飘着绿色的菜叶。看着虽然不怎么样,好歹也是一口饭食。牛昊把木桶咣地一下也放到自己的铺位上。牛昊抢下装着窝窝的箩筐,舍监就一直看着牛昊。眼见着牛昊把盛粥的木桶也抢了去,终于忍不住吼了句:“你发疯了!”牛昊抬起头瞥了一眼舍监,回了句:“我想吃饭。”附近铺位上,那些学生全都直直地看过来。离着远的,就站起身子抻长脖子看着。舍监欺负新人,这不是什么秘密。所有新来到癸字号的,都受过舍监的欺负。克扣饭食,分配最脏最苦最累人的活给他们。可是作为一个新人,谁敢说个不字?作为新人,也只能把自己熬成一个老人,让后来的新人代替自己去受罪。总不能,造反把舍监赶出癸字号吧。舍监是福田下院管事的大师兄委派的。被分配到癸字号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因为不知礼数,不懂得“见面有礼人情常在”的道理,才被分到这里。这些人,就算斗得过舍监,斗得过执掌福田下院的圆通大师兄吗。这个道理,舍监懂,癸字号里学生懂,却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大个子懂不懂。“你他娘的还真是疯了!”舍监说道,牛昊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抓起一个粟面窝窝塞进嘴里。粟面窝窝不够暄,比不上村里人做得好吃。牛昊伸头看了看木桶。盛粥的木勺并没在桶里,在拎木桶的那个学生手里。牛昊想着那个学生招着手,示意他把木勺拿过来。舍监伸手拿过木勺,递向牛昊的一瞬间,手里的木勺已经舞成一根打人的木根,向着牛昊迎面打过来。这手法,明显是练过的。牛昊嘴里咬着窝窝,左手拨挡右手已经攥住舍监的手腕,用力一捏就把木勺夺在手里。舍监另一只手却自下而上打出来。牛昊没防备。牛昊的心思,都在那顿早饭上呢。舍监钻出的手掌,反手拍到牛昊的脑门上。虽然不疼,却把牛昊打得一个愣神。舍监紧跟着一拳打来,牛昊一下子火起来。你他娘的顿顿吃饱,老子还饿着肚皮呢。你就不能等我填饱了肚子再说!牛昊让过舍监打来的一拳,舍监踏上牛昊的铺位,一脚踢翻了盛着菜粥的木桶。桶里的汤水洒满牛昊的铺位。你这就过分了。牛昊盯着舍监,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踢翻木桶,舍监又伸脚踩着一个粟面窝窝,带着一副示威的眼神盯着牛昊。既然如此,就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