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凉手指微颤,他在昏暗中,俊脸一点一点的朝她靠近,微弱的光亮将他狭长的双眸映衬的闪闪发光。
“你,想起来我了么?”他温柔又沙哑的语气,充满着不可置信。
沈暮念虚弱的点点头,眼泪倾泻而下。
“呵。”沐凉的呼吸浓重且滚烫,薄唇轻轻勾起。
她想起来了,她记得他了。
那个满头满脸脏兮兮的小女孩,那个在他最漆黑的七天时光里,陪着他的苏朝思。
那个坚强又倔强,不丢弃一丝生存希望的苏朝思,那么干净又纯粹,他第一次愿意把什么话都告诉她的苏朝思。
他是首相的侄子,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未跟任何人亲近过。
年少记忆力,她的小脸,让他挥之不去。
他很清楚,那不是爱情,不是友情,却是生死之间最刻骨的铭记。
他也没有想过,他会再见到她,可再见到她,还是想……保护她。
“走,我们先下山。”沐凉双臂用力托起沈暮念湿漉漉的身体,但劲儿用到一半拧着眉闷哼一声。
沈暮念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蓦然触碰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时,浑身一震,手掌心被烫的一个激灵。
那是什么,她再熟悉不过。
“你受伤了。”沈暮念的黑暗中倏地撑大美眸,冰凉的雨水砸进来,暖热,脱眶而出。
沐凉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扶起来,呼吸愈发的浓重,连嗓音都暗哑下来:“没事,他们一会就能追上来,我们要赶紧走。”
沈暮念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她紧紧的咬着牙,撑起沐凉的身子,两人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的下山。
走了没有片刻。
沈暮念察觉到沐凉的呼吸和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微,重心缓缓的朝她偏转过来,心里蓦然一抽,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臂,颤声道:“沐凉,你跟我说说话。”
“你想听什么?”沐凉嗓音轻渺又轻微,好似随时被吹飞在这凌冽的风中。
沈暮念深深的吸了口气。
在这一刻,她万千思绪,就像个站在悬崖边上快失足跌进万丈深渊的人一般。
唯一吊着她,让她清醒让她坚持住的,就是身边这个受了伤的男人。
“说什么都可以。”
沐凉低低一笑,魅惑的哑音蛊惑人心:“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沈暮念咬着牙,强撑着全身的力气扶着他往下走。
“你说,你在等你的卿哥哥来救你,他一定……会来的,你给我讲了他的很多事情,那是我从来不曾体会的,可那七天里,只有提及他,你才笑过一次,很好看。”
沈暮念目光骤黯。
是,那七天暗无天日几近让她崩溃的日子里,她唯有想起君亦卿,才能逼迫让自己撑住。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欺骗自己。
君亦卿会带着人及时赶到她们家,去救他奄奄一息的父亲,去救她倒在血泊中的母亲,最后,来救她。
他是无所不能的,她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她就是他藏在屁股后面的小尾巴。
他甚至能做到,带她去危险的军区偷偷见她父亲。
那是她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可他做到了。
他是帝国总参谋长的儿子,是君家大少爷,可他对她极好。
虽然每次闯了祸,她站在一边,而他在烈日下扛着木头站军姿,那木头,比他人还大。
她看着他哭,他看着她笑。
那个时候,君亦卿给了她太多太多的回忆。
他是她除了她父亲之外,她的另一片天。
而彼时,她忘了,君亦卿也不过是个比她年长三岁的少年。
他能带她游刃在自己地盘上,却无法,也没有能力,在年少之时救她。
她父亲是他父亲的盔甲,而她,只是他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