汧水边上,一支约有五百人马的汉军骑兵正策马溯流而上,他们行进间旗帜鲜明,军容整齐,看上去浑然一体,形成一股绛袍黑甲的前进洪流,俨然就是汉军中的一支精锐骑兵。
“嘶”
看着滚滚而来的这一支汉军,脱离战场的阎行和甘陵、阎顺几骑纷纷吸了一口冷气,此时前来哨探的他们正躲在邻近的山坡边上,为这支突如其来的汉军骑兵拦住他们去路而忧心不已。
躲入芦苇荡的阎行等人在艰难跋涉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远离了身后喊杀声喧闹震天的战场。在水中泡了这么久,人马的皮肤上都出现了发红发胀的迹象,河苇之地也不宜久留,于是阎行带着众人加紧脚步,重新朝着河岸迈进。
在冒险踏出芦苇荡之后,得脱大难的阎行等人虽然手脚发软,但他们此时身在敌境,完全迷失了道路方位,周边更是危机四伏,不能在某个地方多做停留,所以阎行在大致判断到自己的人马现在游离在战场的东南方向后,就决定继续往南走,避开身后战场的汉军。
大伙虽然已经脱离了中心战场,但如果这时按原路返回凉州,难保会正好撞在追击溃军的汉军骑兵的头上,于是阎行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南下寻找下游浅滩处渡过汧水躲避汉军,在东岸找个地方修整人马后再寻机重返凉州。
眼下众人在敌境行军,汉军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阎行自然慎之又慎。他派出精锐的人马在前面探路,一路上不断掩藏踪迹,防止被汉军发现。但是刚好就在前面探路的骑兵找到下游一处适合渡河的浅滩时,阎行一直担忧的汉军出现了。
从天而降的汉军并不是在背后出现的,而是在沿着汧水北上,正好跟阎行一行人当面相逢。阎行跟着哨探的甘陵等人躲在山坡处默默数了一下人马,汉军差不多有近五百人,皆是骑兵。应该是汉军后拒中的一部。
他们很清楚地看见,这些行进的骑兵打着“董”字的汉军旗号。
阎行不由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后面这不到三百号人的残兵如何躲过这些汉军的精锐斥候,此处并没有密集的林木可以躲藏,正面又打不过汉军,向后逃走自己这一方长途跋涉后人马困顿,也很快就会被追上,然后被赶入到汉军的精心布置的包围圈中一举歼灭。
前有狼后有虎,众人已经是进退两难。
就在阎行一筹莫展的时候,跟在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阎顺却突然开口说道:
“顺有一策,或可挽救多数人!”
阎行闻言吃惊地看了看阎顺,看到此时阎顺的脸上写满了决然和悲壮,他心中一个咯噔,瞬间明悟的他立马变色出声,着急说道:
“族兄,你——”
看到阎行关切着急的眼光,阎顺洒然一笑,说道:
“没错,我要说的就是‘断尾求生’之计,眼下我等若想活命,只能够由少数人马大张旗鼓,引开当面之敌,其余人马全速赶往下游浅滩处渡过对岸,如此方能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阎顺顿了一顿,才再次开口,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顺不才,愿领少数人马前往引开正面的敌人,为众人赚得一线生机!”
“不可,族兄你——”
听完阎顺的话后,阎行立马出声拒绝,但对上了阎顺热忱的眼睛之后,他后面却哽咽说不出话来。自古血浓于水,亲族之间相互依存,苟全于乱世之间。虽然阎顺不愿为了赵鸿一外人折损一个手下,因此还引起了阎行的愤然。但当他面对自家族人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是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愿意舍弃自家的性命,也要换取在场大多数族人、部曲的存活。
阎行后面说不出话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很难拒绝阎顺的建议,虽然他知道这样做,阎顺和引敌之人必然九死一生。但是在这紧急危难之时,这或许也就是自己和大多数人存活的唯一方法。
阎行低下头沉默片刻,默默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必须立马做出取舍的决断。眼下族人、部曲近三百号人的性命全系在自己一身,自己在这个时刻再有丝毫的犹豫和软弱,就是在白白断送大伙的性命。
所以当他再抬起头,也是一脸的坚毅之色,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面对阎顺拱手长拜说道:
“兄长大义,保全族人。此行请千万保重,行也必当竭尽全力,拼死也要将族人等带回凉州!”
选择离开的人有他的使命,而留下来的人同样要肩负重任。
阎顺笑了笑,这个一直在军中任劳任怨的凉州汉子,第一次拍了拍阎行的肩膀说道“:
“贤弟之能,为兄已然知晓。你乃我阎家之千里驹,也望多加保重,一切就交付于你了!”
阎行虎眼含泪,哽咽应诺。
他当然知道这是阎顺最后的托孤之言,两人当下相对长拜,在场之人也无不潸然。含悲决定下了“断尾求生”的计策之后,阎行等人也不再迟疑,当场就分出伤残士卒五十多人,交予阎顺当面引开敌人,而阎行则带着剩下的人潜伏等待,只要引开敌人的计策成功,他就要带着剩下的人立马赶往下游寻滩抢渡。
被分出之人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引敌的诱饵,面色凄然,等看到阎顺站出来后,纷纷看向带头的阎顺,已经心存死志的阎顺目视众人,慷慨陈词说道:
“诸君,大丈夫居于世间,事不逃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