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中平六年,随着二月份的到来,寒冷的冬季开始远去,冰雪在不断融化,解封的河流开始潺潺流动。万物再次迎来生机,倔强的小草也开始露出地面,迎接新的一春。

这是阎行从军离家独自度过的第二个冬天了,也是凉州联军围困陈仓城的第八十天,军旅清苦,全然没有在家时阖家一堂的欢乐喜庆,再加上士气低落,阎行的营中也有一些不是自家部曲的士卒逃走了,所幸还有甘陵、马蔺、阎兴、阎顺等人相伴,同时翘首苦盼的春天终于来临。

开春之后,联军的士气有所回升,而王家父子似乎也恢复昔日狄道起兵、攻陷冀城时的英明果决,王国开始号召各军整顿人马。一面下令将冬季里冻死的没有及时处理的士卒、牲畜尸体就地清理埋葬,一面筛选出军中的伤残老弱独立成营,全军上下厉兵秣马,提振士气。

与此同时,王蕃亲自带领选锋铁骑向北逼近汉军的防线,做出一副准备勒师北上寻求决战的态势,一时间战云密布,羽檄飞传,冬日里沉默僵持的局势再一次紧张起来。

···

孙子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虽然凉州联军做出一副气势不减、兵强马壮的模样来迷惑敌人,但是不管是皇甫嵩还是董卓,都没有被敌人故意布下的迷阵给迷惑到。槐里汉军大营中,此时正发生着一场有关追击凉州叛军的争论。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在皇甫嵩和董卓这两位当朝大将面前,凉州叛军蹩脚撑出来的硬气就像是小儿的把戏一样可笑,但是两人显然各有打算,因此虽然看出了凉州叛军力竭退兵的真相,但还是各执一端,当着帐中的诸多将吏争论起来。

“不可。兵法有云,穷寇勿追,归众勿迫。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况大众乎!”

虎背熊腰的董卓此时就站在去年他离开时的那个位置,好像专门要和皇甫嵩作对一样,他抬头挺胸出言反对皇甫嵩追击敌军的建议,就像去年皇甫嵩反对他进兵陈仓一样。

帐中各将领的脸色各异,纷纷看向主位的威严正坐的皇甫嵩,看他如何应对董卓的挑衅。

上首的皇甫嵩面不改色,对于董卓会跳出来反对他似乎已经提前得知一样,他缓缓开口,与其是在跟董卓说话,还不如说是在跟在场的所有将领解释。

“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民。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

看到自己的挑衅被无视,董卓口中“哼”了一声,随意拱了拱手,不服气地说道:

“左将军既然不听劝阻,轻敌进军,那也恕我不能相从了!”

看到董卓肆无忌惮,直接露出自己本来面目,还严词拒绝了和皇甫嵩合兵追击的决议,皇甫嵩麾下将领无不愤然变色,皇甫郦甚至已经跽坐将起,准备跳出来指责董卓的狼子野心了。

但是皇甫嵩却没有动怒,反过来出言安抚麾下的情绪。自从上次和董卓争论之后,他就对董卓的心思洞若观火,董卓的直接拒绝合兵在军议之前他就猜到了,至于过程争论些什么,不过是董卓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他今日敢站在帐中有恃无恐,所依仗的正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军队,试想他的军队驻扎在美阳,全军上下都对他唯命是从,一旦动他,军中立马就是一场大乱。现在凉州叛军退兵在即,皇甫嵩怎么会在这个破敌的当口再和董卓构隙。

皇甫嵩面无愠色,他侃侃而谈,也不和董卓争论,直接三言两语就将帐中各将的调派布置下去,等再说到董卓时,皇甫嵩对上董卓锐利的眼光,说道:

“董将军既不愿合兵一处,可自率兵马为我大军后拒!”

出乎意料的,皇甫嵩主动退步。再没有激烈的争吵,军议很快就结束了。各位将领接到准备进军的军令后,都连忙退下去准备,跟着众人将要出帐的董卓却突然回头,深深地看了坐在上首、渊渟岳峙的皇甫嵩一眼。

今日他的这一记重拳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被皇甫嵩轻易化解了,虽然他虬髯满面,在当时也看不出惧色,但心里却是更加地忌惮皇甫嵩了。

上首的皇甫嵩动了动,董卓感觉要和皇甫嵩眼光再次对上,连忙收回眼光,匆匆转身走出了大帐。

···

数日后,陈仓城

攻守之势互换的双方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最后的大战,而原先风雨飘摇、重兵围城的陈仓城此时却变成了飓风中心的风暴眼,陷入到诡异的平静之中。

自开春以来,陈仓城上密布的冰棱也逐渐融化了,徐荣又重新动员了在入冬后临时解散的全城民众,准备迎接凉州叛军的新一轮进攻。可惜,虽然叛军开春之后动作不断,却似乎对陈仓城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时间城墙上下风平浪静,叛军、汉军隔着城墙、沟壑人马之声相闻,却再无半点接战的意思。

此时天才刚刚发明,城外雾气浓厚,敌人的营盘也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之中,难以看清敌军的动向,正是守城者需要警惕的时候。徐荣一大早就离开了在城中的住所,带着几名亲兵来到了城墙下。他沿着内城墙一侧的城阶一步一步向上走,脚步声惊动了城头上值守的汉军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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