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对自己的家世不详,自记事以来她便和母亲相依为命。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她的身子看起来似乎比实际年龄小了三、四岁的样子。在金凤十三岁那年,她的母亲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金凤卖身葬母,来到了章宅里当丫鬟。一个月后,闽王授意,金凤阴错阳差地被召为才人,得以进入后宫侍奉闽王。金凤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年的五月,金凤初进闽王宫的那一天,天空一片阴霾灰暗,这对于初夏的福州城而言,显得有些异常。那天,是金凤人生头一次坐上八人大轿。当轿子经过都督府门的那一刻,她悄悄掀开后窗的帘布,张望着南街的噪杂和热闹,直到一棵大榕树的出现遮挡了她的视线。
这时,轿外的仆人通报说:“金凤小主,我们就要过宫门,进入王宫了。”
金凤轻轻答应一声,然后放下后窗的帘布,将身子前倾,透过轿前帘布飘起的缝隙,偷偷瞄了几眼闽王宫殿。金凤想起了延鸣哥哥曾经对她说的一句话:“金凤,你记住了,你姓陈,你是陈家的千金小姐,有一天,你将坐拥金鸾凤殿。”
延鸣哥哥是保福寺的僧人,金凤和他原本非亲非故,但从小到大他却待金凤如亲哥哥一般。保福寺和金凤的家仅有百米之隔,永善禅师在世的时候,常常救济她们母女二人。
延鸣哥哥就是永善禅师的贴身弟子。金凤想了想,她和延鸣哥哥虽然只有一年未见,却恍如隔世,这一个年过得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如今,她被召入王宫,和延鸣哥哥相聚的日子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进宫之后,后宫的总管大人告诉金凤,等过些时日,选秀到了最后一轮时,再让她同其他的新秀们一起面见闽王。于是,金凤只好无比落寞地呆在寂寥的后宫,等待着其他姐妹们的到来。
站在后宫空空的院落里,金凤抬头仰望王宫顶上的天空,本是无比晴朗的蔚蓝,却突然多出几片乌云来。院落里的一片水池地,几只白鹭低着头屏气凝神,不是想要饮水,而是在伺机捕食水里游过的鱼儿。突然,空中飘下一片落叶,惊得白鹭展翅飞上了青天。
一行白鹭上青天,参加选秀的秀女们终于熬到了最后一轮的殿选。正殿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等待面见闽王的秀女们。金凤虽然私底下已经被召为才人,但还是等跟着她们一起走个过场。
正殿上,闽王后黄氏陪着闽王一起进行殿选。于是,入宫几天来,金凤第一次见到了闽王,然而金凤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入宫之前,她就见过了闽王。那是在一年多以前,在安泰桥上,她卖身葬母,闽王和章老爷一起走来,当时章仔钧称闽王为三爷。
正殿上,闽王没有特别提起到金凤,或许他碍于正殿上的旁人,尤其是王后黄氏,才故意对她一视同仁。又或许他只是听了九公子的推荐,才下令特召金凤入宫为才人,她不知道。
选秀结束,后宫充实。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这些新秀们无时无刻不再等待着闽王的召幸和垂爱。然而,闽王却一直不曾来过后宫,也没有召幸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姐妹。姐妹们经常聚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便聊起了一些悄悄话。说是,闽王之所以不再宠幸女人是因为难忘原配夫人任氏。任氏年近四十才育有一子,生育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任氏归天之后,闽王对任氏之子特别宠爱,这个被溺爱的王子便是九殿下公子政。
那天,金凤在后宫遇见了九殿下公子政。公子政说,他是特意来找金凤的,但碍于礼数,便先向王后黄氏请了安,然后假装和金凤在宫里偶然相遇。一如既往地,侍卫留从笑跟随着公子政。
这是金凤和从笑第三次见面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便在身体上互相坦诚相对了。之后,从笑便信誓旦旦地让金凤等他。他是一时冲动吗?金凤不知道,她一直思量着,怀疑着。
直到他们第二次见面,从笑随着公子政一起来到章宅,宣布了闽王特召金凤的口令。是的,那个曾经和金凤共享过身体并要她等着的人,亲口宣布了她的爱情死刑。
那时候,金凤是丫鬟,他是侍卫,他们之间可以发生些什么。现在,金凤是小主,他是侍从,他们不再有任何可能。从笑像其他侍从一样,向金凤叩拜请安。金凤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心碎。
“老师让我来问候你,看看你进宫的日子一切都还好。”公子政继续讲道:“说到底是因为我,才害你进了这后宫。”
原来,公子政是托章子玉的口信来找金凤的。当初是公子政为了阻止金凤和章子玉成婚,才请来了闽王的口令。其实,金凤和章子玉都应该感谢公子政,尤其是金凤,因为公子政本可以做得更绝一些的,甚至是取了她的性命。
“九殿下言重了,金凤应该感到庆幸才是,若是换做其他薄情寡义之人,金凤恐怕早已生死未卜。”金凤这样说,无非是指桑骂槐,说给从笑听听。她不敢奢望从笑突然良心发现,回心转意,只不过是发泄下内心的悲伤罢了。
公子政倒是聪明,听出了金凤的意思,见从笑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便帮他说出了真相。
“惭愧啊,我堂堂九殿下惭愧啊!原本我的确想一不做二不休了结了你的性命,是我的留侍卫好言相劝,阻止了我的这个想法,才有了后来的闽王口令,只是我万万没有看出留侍卫对你的情愫,否则也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