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荆湖北路、襄阳北路招讨置制使行辕。
内宅。
秋风已起,艳阳高照。
金色的阳光从浓密的树叶中投射下来,微风中,树叶沙沙着响,地上有光点不住闪烁。
鸟儿啼声啁啁,说不出的静谧安宁。
安娘正斜躺在一张胡床上,一只手拿着书正看着。秋阳实在温暖,小姑娘禁不住有点睡眼朦胧。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女低声道:“夫人,夫人……军使来了。”
正要起来,王慎已经大步走到她身边。
安娘忙放下手中书本:“见过招讨使。”
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笑吟吟道:“安娘,不用起来,自己家中没有那么多讲究。什么招讨使不招讨使,你我之间说这些就生分了。”
没错,就在前天,朝廷的旨意终于送来了。从现在开始,王慎终于节镇一方,成为一大藩镇。要知道,他刚穿越到宋朝之后,最高理想是做个军阀土皇帝。想不到只一年时间就达到了这个人生目标,想起过往的腥风血雨和生生死死,心中不觉一阵唏嘘,同时也是极为得意。
圣旨一下,不但是他,三军将士皆是感奋。
既然节镇一方,王慎也老实不客气,手下的整个文官系统全体出动,解手安诹、鄂州所有的地方民政,将李横派出的官吏驱除一空。
那些文官都是杜束当初从河北带来的,如今几乎人人都做了县令,自然是欢喜莫名,也算是彻底上了他王道思这条大船,成为他夹袋中的人了。
李彦平倒是手快,王慎一拿下安、鄂两州,他就对地方上动起了心眼。不但派出官员、封了府库,还想要组建乡用。那不是开玩笑吗,王慎可不是善人,如何能够容忍别人来摘自己的胜利果实。
至此刻,他和李横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边沿。
其实,王慎也不想和李横的关系闹得这么僵。问题是,他现在管辖着四个州府,手头两万多人马,这么多人都靠他吃饭,已经成为一个利益团体的首领。他的一言一行也必然会受到这个利益团体的约束,并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特别是那群升官进爵的文官们,现在看李横这个来抢食的人,眼睛都是红的,直欲杀之后快。
王慎却是没有任何法子。
“道思你口不对心啊!”安娘笑着说。
王慎愕然:“安娘,我怎么就口不对心了?”
安娘坐起来,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面庞,调侃道:“其实,你心中欢喜得紧,别当我看不出来,你看你看,你这眼角都笑出纹儿来。”
说罢,就扑哧一声。
王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是瞒不了你,说句实在话,某确实是痛快得紧了。如今,我王慎开牙建府,独镇一方,再没有人能骑在我头上指手画脚。大丈夫,当纵横自在才不枉费今生。”
突然间,他又想起另外一片时空中风波亭上的岳飞岳爷,心中发誓:老子现在坐拥四州之地,手下有两万无敌虎贲,从此可算是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了。谁敢对我动心思,那就是我王慎的的敌人,我可没有古人的愚忠。
安娘:“道思,你已经有些日子不回内宅了,今日过来可是向我告别。”
王慎:“对的,明日一早我就要和应祥去湖南剿摩尼妖人。此去估计会耽搁几月,你是我最最亲近之人,安陆这边的偌大家业就得全部委托给你了,有些话我还得跟你交代一下。”
安娘听他说到正事,道:“我是一个女子,怎能插手军国大事。你和应祥去了鼎州,家里不是还有陆子馀、谷烈将军和呼延将军他们吗?如果张用、曹成他们打来,守住安州当不在话下。”
“安娘你也不研讨自谦,虽说你是个女子,可上次一众贼军袭我黄州,你就做得不错嘛!岳家的儿女,果然都是人杰。”
听到王慎的夸奖,安娘高兴的面庞微红:“可是……”
“别可惜了,我这一去至少两月,家中不能没有人做主。”王慎低下头,将嘴巴凑到她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本来这次去湖南,我打算带吴宪法的胜捷军过去的,至于家里,又应祥镇着,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可下来之后我想了想,钟相妖人未必就好打,背嵬军长于步战,尤善小队配合,正适合湖南战场,胜捷军过去未必妥当,就改了主意。”
“没错,家中有陆灿、谷烈和呼延通他们,可是……”
安娘心中一惊,低声问:“道思可是担心他们有二心,不不不,陆副军使和大哥乃是生死之交,谷将军对你又是忠心耿耿,呼延将军磊落男儿,你尽可放心。”
“不不不,我并不是怀疑他们。”王慎摇头:“管理统帅一军一地一个团体,需要的是制度和制衡,而不是所谓的人心。没错,我和他们的恩义是厚,可是那只是平时。真到了最最紧要的时刻,谁也不知道人心会是什么样子。一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去考验人性。”
是的,他们的忠诚自己是不用怀疑的。但是,真到了最最险恶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形,谁知道呢!而且,这三人都有人性上的弱点。陆灿书生一个,有的时候显得迂腐,不知道变通,未必不会着人道儿;谷烈这人就是个老军汉,油头滑脑,花花肠子不少;呼延通,索性就是忠良之后,他心中是怎么看待这个大宋朝和泗州军这个军事集团之间的关系谁也不知道。
“任何时候都不要去考验人性……”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