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是成年人的镜子。我们如何对他们,他们就会如何对我们。我想对于只有十岁孩子智力的白奋进来说亦是如此。
于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跟望星村众人的互动:
一开始是村长老陈。那个中等身高的,脑袋扁扁的光在门口喊了两声:“小鹿她娘!小鹿她娘!”
我看到白奋进就在屋后,似乎坐在那儿正干着什么。他抬起头来,侧耳听了一下,似站又不站的,在那儿迟疑了半天。
老陈还在外边儿喊着,他终于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往前面走去。
“陈叔叔,妈妈不在家。”高大的男人低着头跟他说。
“哦,”老陈点点头,“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上县城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呢。”白奋小声地说。
“哦,哦。那我明天再来找她。”于是老陈转身就走了。
接下来的是邢大夫,我看到他高瘦的光在门前驻足了一下,然后才抬手,敲了两下门。
他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才再敲了两下。“有人在家吗?”
此时白奋进正在家里,也没有干什么,就是呆着。他飞快地跑过去打开了门,然后愣了一下,这才蔫蔫的喊了一声:“邢大夫…”
“哎,奋进啊,你妈妈在家吗?”邢大夫语气和蔼地问。
“她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白奋进比邢大夫还要高半个头,身子有老人家的两倍宽,此时快要缩成一团了,绞着手小心翼翼地问。
“哦,我过两天上县城里去买药,问问你们家需不需要什么,有没有养牲口要打疫苗的。”邢大夫慢条斯理地说着,生怕他听不懂似的。
“没有没有。”弱智的男人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吃药,我们不需要药。”
“哎呀,你别怕,不是你吃。”邢大夫安慰他道,“那个…你们家有没有养什么小动物啊?小鸡,小鸭子,小猪这些?”
“没有…”白奋进怯怯地说。
“哦,那好吧。那我过两天再来问问。”说罢,老邢也走了。
但是没过几秒钟,刚刚才消失在大门口的老邢就又出现了,我猜这就是他说的“过两天”后。
他依然是那样,站在那里敲敲门,然后问有没有人。
“来啦来啦。”白母的大嗓门隔着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看着她打开门,立刻热情地招呼邢大夫:“哎呀,老邢你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哦,不客气不客气,不用麻烦。”邢大夫婉拒了她的热情邀请。“我前两天来过,不过你不在家,说不清楚。”他说,“我就问问啊,你们家有没有家禽,或者牲口的要种疫苗啊?过两天我进城去拿了。”
没想到白母立刻说:“有,有的。”她满脸笑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哎呀,我们家养了几头大肥猪,最近有一头怀了,等生了崽就要打疫苗。”
“哦。”邢大夫点点头,“那我先给你们备几支吧。”
“欸,谢谢嘞您。”白母连连道谢,“我们家奋进也…”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他傻,你也是知道的。就害怕打针吃药的,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哦,没事没事的。”邢大夫摆摆手,掏出他那个小笔记本记下两笔,然后就告辞了。
再次看到白奋进的身影的时候,他正在院子的角落里,不知在干嘛。其实我发现,大多数的时候他是很安静的,但不是那种沉默的安静。
白奋进总让我觉得他胸腔中充满了许多话想要讲,可是他看着每个正常的成年人,却总是无从开口。他只是傻,却不会不明白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的。
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举起一根树枝,用一只手兜在下面。我猜上面一定是有什么小虫子之类的。我看着他跑到旁边的自来水管边上,松手将那根树枝丢进了装满水的不锈钢盆里,然后蹲在那儿专注地看着。
这场面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就在那儿,看着一堆小虫子慢慢的在水中淹死,带着无比好奇的神色。但是我不能怪他,哪怕有时我还是会习惯性地觉得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我也不得不提醒自己就连小孩子也有恶的。
有一次我在某个地方做调差任务,穿着平民的衣服,被一群小孩子给拦住了。为首的那个小孩子问我要钱,说要给钱才能过这条路。我说我只是个游客,问他们为什么要收钱。
我仍然记得为首的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低着头用眼睛瞟着我说:“我的爸爸就在前面,不给钱你就不要想过这条路,他会伤害你的,他会让你很疼。”他那时的眼神,没有一丝单纯和善良,活脱脱的像一个拦路杀人的土匪。
从此我明白了:孩子,他们并不是天使,他们只是小小的人类而已。他们会观察、学习周围的大人,我们怎么样,我们的孩子就会怎么样。
而此时的白奋进,让我不禁感到一丝胆寒。但是我很快甩掉了这个念头,毕竟,男孩子嘛,小时候被鼓励着去踩死一两只蚂蚁,这些都是可以猜到的。
我看着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水盆,然后门口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我回来啦!有人在家吗?”他“倏”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一边大叫着就一边跑过去。
“小鹿!小鹿你回来啦!”他立刻拉开门。
“是啊。”小鹿擦擦头上的汗,将手中的包递给他,“我上县城去买了些菜,这里有一包你喜欢吃的那种锅巴。”
“谢谢…”大个子将那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