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兰和外面等候的侍女也是下意识急忙跑入了屋内一看究竟。
闯入的女修士并未发现屋内有何异常,迅速坐在了榻旁,把住了商淑清的脉搏,施法查探,之后狐疑问道:“郡主是不是做噩梦了?”
商淑清点了点头,“我没事。”一抬头发现傅君兰也进来,愣了一下,这可是她的闺房,目光下意识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足,裤管下一截小腿也露在外面呢,一惊,双足迅速缩入了被子内,尴尬道:“傅公子来了。”
傅君兰目光也跟着触及了,晶莹玉润的一双赤足,很好看,但对方躲藏的动作也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妥,这是女子闺房,赶紧转身,背对道:“刚才听到尖叫声,情急之下误闯,是小生无礼了,郡主勿怪。”说罢赶紧逃也似的出去了,脸都红了。
来了客人,商淑清不好再赖在榻上,迅速招下人来,洗漱更衣。
一切妥当了,商淑清才出了门,一看高升的旭日,知道昨夜醉酒导致睡晚了,不是正经女人家所为,有些尴尬。
下人请用餐,她也不用了,首先是没胃口,其次是不好意思让傅君兰再等下去。
径直走到亭子那边,与傅君兰见礼,问:“公子有事?”
其实她昨天言语间已经暗示了对方,想清静一下,没想到并未约定之下对方却主动来了。
傅君兰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凤若男命令他来的吧?借口道:“昨晚回去,遇见王将军公子,提起郡主许诺字画的事,不知郡主是否还记得?”
商淑清怔了怔,的确有这事,但是并未答应具体给予的时间,何至于如此着急?
可既然傅君兰已经为王公子跑腿来了,不便让傅君兰空手而归,怕傅君兰在王公子那丢面子,略默后,商淑清颔首道:“傅公子请跟我来。”
两人径直去了书房,不劳下人,商淑清亲自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案上铺陈画纸。
傅君兰在旁代为研墨,倒是颇有些期待,因知道此女笔功不凡。
其实那位王公子并未催促,他此举首先是找借口来见,其次也是来开导对方。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甚清楚,找不到方向,也不知该从何下手来开导,与才女相交,也只能是这样了,劳心字画自然能转移心思,画好后再点评谈论一番,令其心情转换。
然商淑清提笔后,却有些茫然,目空,心空,心中无物,不知该画什么好。
她如今的心思又能到哪去,茫然渐成黯然,徐徐落笔在画纸底端,一缕纤苗随着轻重笔锋呈现,几笔下去便是一株惟妙惟肖的植株。
傅君兰侧头旁观,看出了是一株草,笔锋下继而又是一株草。
画着画着,傅君兰发现有些不对了,商淑清手下笔锋越来越快,渐渐扩大的草地失去了优雅,渐成荒草地,笔墨浓处近,淡处远,一片荒凉草原蔓延远去。
荒草地上空,大片留白,点点笔墨落在画纸顶端,笔晕揉开,再起落点缀,一只只飞翔的鸟雀浮现,渐飞渐远。
鸟雀不见生气,因是寒鸦归去,再对比下方的凄凉草原给人无尽悲怆感。
又见商淑清提笔蘸墨,再落画纸上,一行行略显潦草的字迹,画卷大幅留白处,字迹疾行,龙飞凤舞而出。
傅君兰怔怔看着她,只见她满脸悲色,似有无尽悲愤,一气呵成后,慢慢收笔,失魂落魄般静静而立。
傅君兰喉结耸动,嘴里干咽了咽,发现自己似乎找错了开导方式。
再低头看向纸上潦草字迹,辨认着徐徐念出:“枯蒿瑟瑟又凄风,一坯黄土草草了。黄纸千张碎飘飘,乱离去,卷起苍穹祭!谁人咽,杯酒祭,醉眼泣,渐迷离,江湖…”略顿,看向身旁人。
商淑清呢喃着,自言自语着,续上了最后一句,“江湖走马入梦来…”
书房内一片宁静,傅君兰凝视了她许久,最终伸手,拉起了桌上墨迹未干的字画,再细看。
画卷上透着无尽凄凉,再添那几行无尽凄凉的字,令整幅画哀伤无限,满满的断人肠。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幅词画双佳的好画,仅凭画中意境就不可否认,就是太伤感了,这东西送给王公子?王公子收到看后估计要影响心情,这东西能送人么?
其实一开始,参与游园想成为王府的择偶对象,并非他本人意思。他本人的条件并不差,不愁找不到貌美的女子,谁不知王府的那位郡主长的丑,有点条件的大户人家公子谁愿娶这样的丑女?
可是没办法,迫于家族的压力,他不得不从。
然随着后来的接触,越来越能感受到这容貌下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柔,心地好,兰心蕙质,身上看不到丝毫郡主的架子,是个处处为人着想的女子。
而那丑陋的容貌下,更隐藏着外人不知的才赋,样样精通,就譬如眼前的字画,信手就来。
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他是真的情愿了,所谓人不可貌相,如今方知,他是真的被商淑清的才华给折服了,感觉自己捡到了宝。
可现在,看到这幅字画后,之前暗暗揣测的事,似乎已在字画中挑明了。
“卷起苍穹祭…卷起苍穹祭……”端着字画的傅君兰嘴中呢喃,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想起了昨日祭拜时的情形,一阵风来,漫天纸飞搅动,与字画中的这句词是如此的应景。
可是能写出这句话来该是何等哀伤的心啊,那场潦草的安葬看似平静无波澜,连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