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各处皆是一片洁净,今日落下的红叶已被侍女们收拾完毕。一位身姿娇柔,冰清可人的女子正倚在九曲桥上,低头看着潺潺流水。水面上倒映着她的脸,慕央拿着一把红木梳,顺着长发轻轻梳下。
昔时那个稚嫩的少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中并不会让人感觉到魅惑,反而仍是天真无邪的模样。
“帝姬心情似乎很好。”
慕央听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却是栖迟。她微微颔首道:“栖迟大人。”
“上元夜将至。”栖迟笑着,“婚期不远了。”
言罢,一小团灰雾飘到慕央眼前。慕央眉间微微一颤,伸手探向那团雾气。冰凉感蔓延至她的指尖,她轻轻一抓,提出来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什么?”她将盒子来回翻看,好奇道。
灰雾飘回了栖迟身边,与他融为一体。栖迟道:“这就算我提前给你与苏幽的贺礼吧。”
慕央把锦盒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片完整的红叶,与树上那些飘动的嫩叶毫无差别。慕央本来兴致勃勃的脸顿时垮下来,微愠道:“一片红叶有何特别,栖迟大人未免太小气了些。”
栖迟笑而不语。
但当慕央的手触碰到那片红叶时,整个人顿时一怔,试探道:“这是……神树风炎之叶?”
“大荒之中,生神树风炎,久育女体,自名风姝。”栖迟缓缓道,“这段《风城史卷》的故事,帝姬倒是不忘。”
慕央脸上再次现出笑意,而这笑意却是与先前的天真大不相同。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行礼道:“多谢栖迟大人。”
……
……
风谷中的花草皆换了一拨,远远望去,一片苍翠。自从温绥死后,她便再不曾来过风谷,也不曾见过病欢。
“吱呀”一声,司空焰推开门栏,走入院中。地面上生出厚厚一层青草,柔软而干净。
他坐在院子里,日复一日地整理着新摘采的药材,神色平静。虽然病欢常年带着青纱,但司空焰知道,他的容颜丝毫未变,似乎岁月在他的身上是完全静止的。他与世隔绝,在这个院子里与药长伴。
病欢知晓她来了,也未抬起头,仍旧专心做自己的事。司空焰没有直接在石桌前坐下,而是绕过病欢,进了屋中。
这屋子不算大,也很简易,只放着几个药柜与两张床。看着那空荡荡的床,司空焰有些落寞,那其中一张床,本是温绥的。上面铺着一层竹垫,虽然简易,却也未蒙过尘。
她朝那些木柜走去,药香扑面而来。那木柜的格子虽极小,但数量却是不少,如若每间格子放上一个,那少说也存得下上百种药材。她伸手拉开几个格子,里面又只有零星一点。反言之,病欢存药虽多,但药量却是少而精,皆是用完再补。
她轻轻将格子推了回去,走出木屋。她重新步至石桌旁,朝病欢行了一礼,方才坐下。
“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病欢朝她伸出手,司空焰顺从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一股暖流轻轻在她指尖流动,泾渭分明。病欢的目光微变,却很快恢复了常态。他轻声嗯了一下,又道:“果然好多了。”
司空焰收回手,颔首道谢:“多谢医圣,司空焰这数月间,都在给您添麻烦。”
“他在时,你陪着他嬉闹。如今他不在了,你反而跟我如此客气起来。”病欢道。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嘲讽,也没有指责的意味。就像一个长辈对后辈的几句家常,似亲切又恰到好处。
司空焰微怔,略带歉意地笑笑。她知道病欢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温绥。
“你今日来是想问温绥的过往。”病欢道。他一语道破了她的想法,而且是以肯定的陈述,而非疑问。
司空焰点点头,她对病欢猜到她的来意并不惊讶。因为她跟病欢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很清楚他窥破人心的能力。他每时每刻都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这种平静与司空夫人不同,司空夫人是处世泰然,而病欢更像是漠不关心。他隐藏在深山中,只是为了避世而已,只要他想,在风城之中,定能有一番作为。不,也许他曾经已有过一番作为。只是这个过往,她不必去深究。
她道:“温绥虽是狐妖,可他身上的灵力奇特。而且,当时在皇城中遇上飘蛊,他的血还有异效,居然点燃了那些蛊虫。我想知道,那真是因为他自小接触药草吗?”
她既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便说明她不相信那仅是因为药效。而如若温绥的血天生有奇效,那它必然不是普通狐妖,也就意味着,也许真的有机会可以救他。况且如今诸事已定,她正好想看看是否有线索可以查下去。
“不是。”病欢眉眼微落,面纱轻轻晃动,“不过我给不了你什么线索。我遇上它的时候,它便已是风谷间的一只小狐妖了。”
司空焰的目光暗了下去,这么说,连病欢也不知晓温绥的身世。
“那医圣是如何知晓,他的血可以解飘蛊之毒?”
外皇城发生蛊疫时,是病欢让温绥前来,用他的血泡了荷根,才解了那场灾祸。
“只是推断罢了。”病欢淡淡道,“他的血能燃飘蛊,荷根可攻蛊毒,二者配合,也许会有奇效。”
“原来如此。”问不出个结果,司空焰面上虽仍保持着平静,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天色渐晚,山间浮现出一轮明月。晚风轻轻吹过这个山间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