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二月一十九日,晨。
雒阳上下都传着一个消息,前北地太守皇甫嵩,跋涉七日,从汉阳郡归来,快马掠过长安,弘农,直抵雒阳。
好事者谈着战事,前日汝南太守赵谦数败于蛾贼,丢了汝南,退守陈国,被责令夺回汝南郡。
黄巾波才部于颍川堰县破了颖川太守上万义军,正进逼临颖。
兖州几乎失陷也不被放在心上。
他们高声讨论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和他的主薄何邡何忧之,兵分两路,皆胜,一南一北,逐了河内黄巾,还一方安定。
卢植的副手宗员是乌桓中郎将,带着乘兴而来,失望而归的周慎在三河募兵,各自支援一军。
那周慎本有把握作为卢植副手,掌管一军,此刻还是北军校尉,未曾得令前往冀州,兖州,豫州。
如今左中郎将皇甫嵩到来让他们信心十足,这北疆悍将,岁岁捷报不止,又上书开党锢,同那中常侍吕强不约而同的上书让朝廷上下自觉的准备好了吃食,一心等待好戏开场。
崇德殿上,张让,赵忠侍立左右,汉帝刘宏居在高位,冷冰冰的说:“众爱卿,平身。”
中常侍赵忠上前言道:“陛下有言,蛾贼起,众卿家可有破敌之策?”
堂下议论纷纷,唯大将军何进出列拜道:“臣闻君主圣明皆在臣下各司其职,又无私心,众皆为民。时蛾贼起,太平道妖人霍乱四方,牵动十三州,委实难以片刻平息。臣久居雒阳,调度粮秣,兵马虽无偏差,却不知黄巾旦夕间,如何壮大。今左中郎将皇甫嵩皇甫义真抵雒阳,其久在边关,又知兵事,还请陛下招来,请皇甫将军一一言明,黄巾之乱,该如何平定。”
三公道可,九卿称是,余下官吏高呼“大将军,所言甚是。”
皇甫嵩戎装加身,洗不去身上的疲惫,他迈着公府步,不慌不忙的在小黄门尖锐的回音中跨过门槛?,接受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注视。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径直走到大将军何进身后,不再纠结用词,依旧是用“臣”而非末将拜道:“臣皇甫义真拜见陛下。”
刘宏稍微精神了点,看这将门虎子神采奕奕,不由得笑了:“爱卿平身。”
没有让其他人传达自己的话,他微微笑着,看着皇甫嵩站直身子,由张让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大将军何进的话。
皇甫嵩沉吟不语,火辣辣的目光险些将他淹没的声音,微不可闻的咳嗽声将其拉回现实。
他不再斟字酌句,朗声道:“臣闻太平道道宗张角于冀州传道数十载,根深蒂固,陡然发难,恐难一时平定。又见蛾贼遍布十三州,攻城掠地,足可见州郡之兵,城防之重皆已崩坏,偶有例外,也难抗衡。去岁大旱,单单是北地一郡,便有近万人失了吃食,流落四地,臣听人言:观叶知秋。此虽是北地一地之事,放之天下,也未尝不可。此事让那张角得了信徒,诸地叛乱。足以见这黄巾妖惑人心之强。”
他又道:“冀州,兖州,豫州多平原,当配以骑兵,城外交战,骑兵冲之,或能大破。北中郎将卢子干,主薄何忧之皆以少胜多,可见黄巾战力不足,又缺甲胄武器,据城而守,少粮秣,围而不攻,旬日自破。臣斗胆,还请陛下下令,抢收粮秣,配给军民,让黄巾久战不得。”
粗通军事之人便知皇甫嵩句句在理,朝廷天军能以少胜多不假,但平定着实不易。
“准。”
刘宏吐出一个字。
“臣谢过陛下。”他缓缓退下,不曾提及党锢,解救二字更是未曾说出。
这朝堂上从来不缺马前卒,有人出列,姓张名烨,侍中,彭城人。
他拜道:“臣尝闻黄巾贼起,除了皇甫将军所言之事,更在吏治崩坏。先中常侍吕强大人上书,痛斥吏治。臣查了卷宗,去了河内,河东,彻查吏治。于闻喜县方知,区区一县令,每岁得钱二百万,这还只是一县。倘若天下如此,庶民安能不反?恳请陛下,彻查天下,厘清吏治,解除党锢!”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官吏瞬间来了精神,对四周挤眉弄眼,等待着陛下的反应。
三公九卿并不需要说话,他们站在那里,和刚才一般,一动不动的听着。
中常侍赵忠上前道:“党人之祸至今仍在,张侍中难不成忘了?”
张烨道:“如中常侍所言,臣不敢忘,不敢忘党人是如何背负党人之名,又有多少人牵连其中,服了罪,成为党人。”
赵忠猜到他的回答,冷笑道:“何为服罪?几人敢鞭策诸位大人,若是无罪,与党人没有干系,又如何成了党人?张侍中为党人开脱,其心……”
见张烨涨红脸,一时语塞,毫无顾忌的中常侍吕强帮腔道:“党锢并非错事,然时过境迁,党人大多伏法,今日党锢牵连后人,让本就不满诸位大人的人,更加不满,于大汉不利。张侍中所言虽有偏颇,仍有心中热忱,一腔热血恨不得洒在边疆……”
“如此说,党锢现在已经不合适?”说话的人是刘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吕强,满意他的建议,然不能用。
此刻彻查吏治,只会让天下更乱,让本就支持张角的人,居安思危,不得不加大支持。
汝南郡的事,南阳太守,魏郡太守,幽州刺史,一个个国之栋梁成了黄巾的刀下鬼,磨快的刀正在紧逼雒阳。
这本不应该发生的事,发生了。那个梦的场景开始变化,他犹豫,将朱儁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