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等了三天,富陵湖又逢阴雨,连绵不绝的薄云从东挪动,在船舱里上下涌动,跟口鼻呼出的热气混在一起。
鬼使神差的,他找的还是那个船夫,对他上下审视的无礼举动并不在意,只是道:“还是那价钱,三日后辰时带我去我书童被抓走的位置。”
船夫断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不识字,跟书童的交流不多,不知旗帜上面书写的是什么,只是感叹这等人,果不一般,出手阔绰,每每出人意料。
刘平提出自己的要求,告知自己的身份,惊得船夫当即下跪,口呼大人。
几分真心,几分加假意,刘平分不出,便直到他偷偷抬起头,猜测自己心中所想,他才咳嗽一声:“我书童本想去这富陵湖中替我寻一故人,一连三日风平浪静,第四日被贼所获。翌日便有人言我家书童被水贼截获,邀我三日后相见,我真不知道这富陵湖中水贼何时这般胆大!”
船夫因为地位,一直跪在船板上,把头埋在双腿之间。
末了,刘平不再怀疑船夫,对着他说:“钱粮不会少了你的,午时之前赶到那日的地方,或许我的书童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亡了,我可得跟船夫你好生谈谈。”
船夫仰头,刀削过的脸上是恍惚,瞪大眼睛,身子不自然的后倾。
“抓紧时间。”他催促。
渔船乘风破浪,在雾气中前行,不多时,蓑衣便湿透了,润润的粘在衣裳上,冰冷的水汽在肌肤上凝结,生长在富陵湖的船夫也不禁打一个寒战,不止因为天气冷,一改七日前的暖意,还因为心寒。
对寻常人来说,主薄,年收入一百二史的主薄已经是高官,这般人把自己的身份曝光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谨慎中猜测,他是为何而来。
听着他说的话,措词强硬的话,他从喊出“大人”之后便紧闭的嘴终于张开,说了一个“诺”字,朝着富陵湖一角前进。
富陵湖很大不假,但每一个点,熟悉这里的人都熟悉的紧,即便风浪将原本的芦苇掩盖,几朵睡莲随波逐流,愈行愈远。
船夫赶在午时之前,打着喷嚏抵达了这里,除了呼呼地风声,便是水鸟,鸭子都不见了,跑去岸边躲避风雨。
开初,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还有些期待,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会成功,即便书童带的书信被有心人拿到手,又能如何?
用鹅毛笔写的字虽然是篆字,纤细的笔迹换成谁都只能认得,却不知是如何写的。加之一个被抓住的书童,他堂堂主薄,说的话,谁不信?
时间如水,很少被放在心上,却又确实存在。
时值午时,小船摇曳在水波之上,涟漪一圈圈扩散,雨雾比早上淡了些,能看清水中的游鱼,能看清远处的小船。
大概水贼也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都一样,准时准点。
大汉越过船舷,山一般的身子缓缓挪动,压得船身下沉,目光像极了刻薄的中年房东,他嫌弃所有的房客,对他们口袋有限的金钱又无比渴望,每日都在斤斤计较。
刘平一直没有说法,歪着脑袋将两个人重叠失败,一个健硕,一个矮子,完全不是一类人,但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他先于刘平开口,嘴唇蠕动:“你是那家伙的主人?”
刘平站起身,他在大汉跳过来的时候,船大力摇晃的时候,一屁股坐在船舱。
他对大汉的印象不好,磨牙道:“你便是水贼头领?”
“请吧!”那人瞥了一眼雨雾当中的艨艟,上面站着二三人,面无表情的望着这艘小船。
他并没有拒绝大汉的好意,看着他纵身一跃,伸出手,督促:“过来。”
柔嫩的手握着粗糙的手,前者自然是刘平的手,他家中有田,却不曾耕种,即便是破落家族,也比寻常人过得好。
只是每岁绷着脸面,花费巨多,时日长了,光景不好,家族便开始衰败。一无多余的财产,二无可以中兴家族的人。
手一拉,脚下一阵晃动,他慌乱的抓住身边的稻草——即大汉的手,站稳之后,看着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戏谑,高傲的头颅说着听不懂的方言,时而一本正经,时而笑嘻嘻的。
他格格不入,跟这些水贼不一样,穿透层层雨雾不曾相逢。
行了大概一刻,水贼们开始不苟言笑,随后开始大声说话,像是故意告诉他:“三哥,到了!”
“叫他们。”
呼喊声回应的很快,云雾中,一艘楼船逼了过来,绳子被抛下,动作敏捷的水贼一手抓住绳子,一手冲船上比中指。
这样前卫的手势让刘平一怔,不动声色的朝着楼船看了一眼。
楼船上影影绰绰,比祖茂借来的楼船小上一号。
顺着绳索,刘平排在中间,被拽了上去,看着满甲板的水贼看都不看他,都忙着自己的事,跟熟识的人打招呼,忙碌着。
被称作三爷的大汉带着他穿梭在楼船里,远远近近看不到任何标记物,能证明自己所在的坐标。
“对了!”他转过身,瞪着刘平,“记住,这里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是你那高高在上的主薄,官吏。”
刘平一头雾水的“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一步步深入,楼船到处都有变更的痕迹,不适用的统统被拆除,原本的商用楼船,逐渐成为战争堡垒,手持长弓的水贼数量不少。
以他的角度看不到更多,只听到脚步声,交谈声。
有人说:“应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