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嶂数日赶路后的执念,但时不待他。
他跨进太守府,便厉声道:“罗大人,久闻泰山贼为祸一方,不知前任太守是如何做的,这奉高县尉大人又在何处?为何泰山贼如此猖狂!”
郡丞眼皮稳如泰山,一板一眼的回答:“已近戌时,县尉应当在家中歇息。至于泰山贼,自古有之,非月旬可以剿灭。”
王嶂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贼捕立于门外,听闻笑声,互相看看,摸不着头脑。
“那郡丞大人,此时又如何置身于此?”
罗成素有急智,头也不抬地说:“大人且说了,泰山贼频频出没,政务繁忙,方此时不归。”
话出口,他便后悔,那王铁山等的便是这句话。
王嶂微微笑,施展春秋笔法,轻描淡写带过此事,提了后门,却又不言明。
终于,郡丞罗成盘膝而坐,遣人招来县尉周阳。
这一刻,王嶂也松了口气,看出罗成眼中的不安,淡淡道:“久闻泰山贼为祸,得了陛下任命,便快马而来,好在这奉高还算稳妥。”
罗成听不出他有心还是无意,明讽还是暗嘲,始终琢磨不透眼前的太守大人究竟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心中的那一分轻视,却是没了。
王嶂,虽无甚表情,却非前任太守一般酒囊饭袋。
王嶂笑得深沉,“敢问这泰山郡有多少钱粮?”
郡丞一怔,钱粮二字挑动了他的心。
昨日他还在咒骂前任太守离任前带走了府衙中所有钱粮,只因为前任依托宦官,升了,前往冀州大郡出任太守。
这样的人,他不敢得罪,只能心中咒骂。见了王嶂,谈及此事却是心中暗喜,索性移权:“太守明示,泰山郡户刚刚过十万,壮年并不算多,所缴钱粮,七成去了洛阳,二成用于养兵养吏,剩下一成平日用作整治河道,安抚流民之用,谁知……”
“等等……”王嶂瞪大眼睛,心道不妙。
郡丞一愣,不知如何接言。
二人各有心事,王嶂不能言明自己惊讶的是流民二字,罗成则是恨不得说清楚此事,将责任推到前任太守身上。
一路风餐,所经过都是富庶大郡,出发地雒阳无比繁华,没了他那个时代的物什,却多了几分历史的厚重和挥之不去的沧桑感。
手触碰雒阳城墙,守城的兵卒不会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任由他胡思乱想,想着火烧洛阳。
一想到这座城池将毁于战火,这个王朝将会崩碎,他就心疼。
他本是公司高管,作为hr经理,自诩洞悉人心。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仗,比这身官衣更重要。
在雒阳,他便见了那些官吏的本事,不敢轻视。
周阳身高六尺有余,比王嶂稍矮,器宇轩昂,身着素衣到来,只知郡丞相召,遂先拜了郡丞,方扭头咦道:“汝是何人?”
王嶂面色一冷:“下官正是泰山太守,汝又是那位大人,或是那位将军?”
周阳大惊,慌忙下拜,奢望也不奢望罗成。
罗成不说话。
周阳低着头,瞥了一眼罗成,这凭借家世坐到郡丞的人他不放在眼中,但尊卑有别,他却是比不上暂代太守的罗成。
料不到的是,他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得罪这自称泰山太守的人。
这是大汉,官员没人敢冒充,更没有人敢于在郡丞,县尉的面前冒充。
他心底发寒,罗成之心可比刚认识时歹毒的多。
真得投靠于罗成?
他猛地发现自己没得选,连声告罪,不见原谅。
好在王嶂没看清周阳脸色,拿捏了一番,权当做下马威:“郡丞大人,不知眼前人是谁?”
他本不客气,知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声音咄咄逼人是为了立威,对新人、陌生人,他有段时间很喜欢这样的语调。
以势压人,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太守有所不知。”王嶂话音刚刚落下,罗成便惊醒一般,“这便是奉高县尉周阳大人,不知周县尉何时到的,下官未曾引荐,还望海涵?”
王嶂面色一冷,拂袖而起:“天色已晚,还请郡丞大人明日早些,周县尉,留步。”
片刻,屋内只剩下两人,王嶂不紧不慢地说:“不知这泰山有多少贼人,又是以谁为首?”
他想听到那个名字——臧霸。
周阳却道:“泰山贼常有一二百人出击,料其不过一二千人,居于泰山中,常出没于龟山,亭禅山附近官道,诸县防务以博县最重。”
他口音更像是雒阳的,又有些吴音的软糯。此时的官话正是以洛阳口音为主,他听的不真切,却也明白他说的意思。
“博县!”
王嶂硬朗的作风让周阳心中惴惴,他还念着自己刚才得罪太守的话。
“若是现在编练士卒,可来得及?”
周阳目瞪口呆,当即道:“不可。”
“为何?”
“郡内钱粮不足,供养一千七百士卒尚且吃力,若是编练,防务空缺,难免泰山寇有人胆大,丢失县城,可是重罪。”
他们是官,泰山寇是贼,官于城,不可轻动;贼于山,难以清剿。
“裁剪老弱,招募新锐如何?”王嶂再问,语调不似刚才平和。
“不可……”
王嶂打断他的辩解:“这般不可,那般不可,这泰山谁说了算?”
他当即怒目,官威十足。
周阳喏喏,心中大惧,不敢再言,想着如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