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无法进入琥珀店工作后,竟然一扫过去的懒惰,变得勤快利索起来。他原本就很聪明,只是一直不肯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如今在莫蔺枢和莫乌斯的教导下,进步神速。
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陶无法就学会了基础的切石、打胚和抛光。虽然距离莫蔺枢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但对一个从零学起的门外汉来说,他已经算得上个中翘楚了。
转眼到了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将不少外国人吹至韩城,也悄悄复苏了个体经济。莫蔺枢的店生意越来越好,陶无法也逐渐变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这大概是陶无法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没有中年之后的压力,没有复杂的心思和步步为营的谨小慎微。白天,他早早地开门营业,夜幕降临就关闭店门,和莫蔺枢一起核算当天的收支。有时候,莫乌斯来店里帮忙,他便会和莫蔺枢溜出去打一会儿球。打累了,就买两瓶冰镇汽水,一边喝,一边看着路边那些穿着的确良衬衫和花裙子的年轻姑娘。
虽然陶无法嘴上不说,但莫蔺枢还是察觉到了他渴望恋爱的心思。不久,在莫乌斯的撮合下,陶无法和在信用社上班的匡美艳恋爱了。
这个长着一张苹果脸的俏丽姑娘机灵能干,家里的几个哥哥都已成家。她不嫌弃陶无法的家境和工作,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带一架缝纫机过来陪嫁。
新婚生活是甜蜜的,虽然也有锅碗瓢盆的碰撞,以及偶尔不和谐的音符,但总体仍是平顺的。
但在匡美艳分娩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匡美艳产后变得敏感多疑,也许是因为心怀对未来的担忧,也许是因为陶无法玩心未泯,成天往外跑,也许是因为上述所有因素,总之,在1980年,匡美艳生完孩子后没多久,两人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我真不明白,我当初看上你哪一点了。”匡美艳看着一身大汗的陶无法,讥讽地说,“你一天不打球会死吗?”
“我这不是看你睡着了,才出去的嘛。”陶无法讪讪地说,“而且,我也不是每天打球啊,你生孩子之前的三个月,我一天也没打。”
“那是因为我不让你去!”匡美艳气呼呼地说,“你就不能成熟点吗?”
陶无法瞪大了眼睛,“我哪里不成熟了?”
“我昨天跟你说,想吃大白兔奶糖,你为什么没给我买?”匡美艳委屈极了。
“我去了啊,没有大白兔奶糖嘛,卖完了。”
“那你买一点别的也可以啊。”匡美艳瞄了一眼床上的婴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我要求又不高,就想吃一点糖,你不买就算了,还故意买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陶无法强忍住火气,“我就买了一根带子,打球用的。”
“拉倒吧。”匡美艳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带子你就不能打球了?我也没看别人戴。”
“怎么没有?小莫不就系了一根嘛。”
“小莫,小莫,成天就是小莫。”匡美艳的怒火终于迸发了出来,“当初以为你跟他们家关系好,也有上进心,想你是个不错的人。结果呢,你成天跟在人家后边当哈巴狗,人家生意再好,跟你有一分钱关系?你在人家手下,做得再好,算谁的?”
“我提醒你,说话注意一点。”陶无法的脸也冷了下来,“别以为你生了孩子就了不起。”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匡美艳哭了起来,“我生的孩子,不是跟你姓?还是说你嫌弃这是个丫头,没给你生个儿子?”说完,匡美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点声!”陶无法急忙去捂她的嘴,但已经晚了,被哭声惊醒的婴儿疯狂地嚎哭了起来。
“宝宝,不哭,不哭,宝宝,乖……”匡美艳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抱起了婴儿,开始来回地摇晃。但婴儿哪里听得懂她的话,仍旧大声地啼哭着。
“你……”陶无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到小马扎上,接着摸出一根烟,点上了。
“你还敢当着孩子的面抽烟!”匡美艳气冲冲地放下婴儿,冲了过来,一把夺回他嘴里的烟,扔到了地上,再一脚踩上去,碾了个粉碎。
陶无法心里有愧,但嘴上仍是不服输,“我心里烦!你管得着?!”
“烦烦烦,挣钱没本事,烦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多!”匡美艳的话又快又急,就像无数刀子扎在陶无法的心口,“你以为你天天跟莫家人在一起,就能变成姓莫的?做梦吧你!”
陶无法的脸抽动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恋爱时柔情似水的匡美艳,和眼前这个泼妇一般的女人,会是同一个人。
“美艳,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陶无法站了起来,“你气自己嫁的不是莫家人?”
“不想跟你说话。”匡美艳冷冷地甩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床,哄起了婴儿。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工资低,挣钱少。”陶无法苦笑了一下,“你摸着良心说,我挣得不少吧,一个月三十四块五毛八,比我以前在纺织机械厂高多了!”
“可你这又不是铁饭碗,万一哪天莫蔺枢看你不顺眼,把你赶走了怎么办?”匡美艳躺在床上,闷闷地说。
“好好的,他干嘛要赶我走?再说了,我现在不是还在学琥珀加工和鉴定的技术嘛,还有翡翠的。”陶无法耐着性子说,“你不要这么急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