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我快要死了”自然不是他快要死于清明之手,而是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后一句我不想死,则是说给清明听的。
清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必须死!”
“可是你杀不了我。”彭蒙笑了,“我用那三支箭换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苟延残喘的机会。”
彭蒙看向清明,“自从你一踏入这座城中,我便感应到了这射日弓,要知道除了陈老头和你,我才是对这张弓最熟悉的人,更何况我还有那三支箭。”
“即便我不久前才把它们送去了时家,即便是它们把我弄成了这副样子,可是,我才是了解它们最深的人。”彭蒙状若癫狂。
清明目光一滞,“是那三支箭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很惊讶吧?”彭蒙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的人,眼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笑,“凡是神物自然是有神性,我曾是它们选中的人,可是后来我背叛了陈老头,它们曾经想要飞走,可是被我囚禁住了。”
“箭是我的,弓也是我的,你没有体会过用这后弓射出射日箭的威力,那是可以屠神的力量,太过强大,让人沉迷。”
“我囚禁了它们,它们便要杀我,每日吸收我的生命力,让我以十倍百倍的速度衰老。”
“可是我是谁啊,于是我每日输血补充血气,日日吞食大量的药石,它们想要磨死我,我又何尝不是抱着驯服它们的想法,血是世间最毒的药,它们吸食我的血气,同时也被我的血玷污,虽然只有一部分,可是这么些年来日积月累,我越接近死亡就越接近驯服它们。”
清明觉得彭蒙疯了,一个执着于箭的人,一个以身饲箭的箭手,清明觉得有必要尊重一下他,所以举起了手中的弓。
箭自动浮现,只不过这次是陈三昧为他打造的那十只铁箭。
彭蒙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熟悉的味道,这是陈老头为你打造的?”
清明诧异,这样也能闻出来?
“你觉得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是因为我疯了?”彭蒙的嘴角微微扬起嘲讽的笑容。
清明这才发现彭蒙的身后连接着一根管子,透过管子一种种五颜六色的液体流入他的体内。
清明有些惊恐地看着彭蒙,“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么?”彭蒙闻言显得有些痛苦,因为痛所以愤怒,所以癫狂,“既然成不了人,那么我就做神好了。”
那些液体注射到彭蒙体内,让他的身体变得极为恐怖,恐怖是因为丑陋,因为肮脏。
彭蒙的身体变得软软的粘粘的,像是被抽去了骨化去了髓,带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神?”
清明一声冷笑,“若神是你这般模样,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趴在地面,那么神也是挺可怜的。”
“可怜?”
彭蒙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我是这落日城最有钱最有权力的人,我需要谁可怜?谁又有资格可怜我?”
他咆哮着,像一只受伤的狗。
清明挽弓,
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彭蒙而去。
彭蒙的身体再一次被洞穿,污浊的血流了出来,夹杂着尖锐的咆哮。
清明觉得有些不对,太容易了,射中的太容易了,这彭蒙好像是太弱了。
可是清明没有犹豫,又是三支箭,不分先后而至,箭带着风,裹挟着雷电与毁灭,像是毁天灭地,又像是开天辟地,它的威力太大,大到它呼啸而去的风都化成了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剑斩碎了周围的一切。
地上流了太多的血,那种乌黑的发着刺鼻味道的血慢慢地流淌着。
彭蒙却是在笑,当第五支箭飞出去,彭蒙没有闪躲,甚至是主动迎了上去。
像是玻璃破碎,清脆且并不悦耳,却足够动人心魄。
彭蒙那具肮脏的躯体消散了,可是随后却又凝聚了过来。
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老男人出现在清明面前,他浑身不着半缕,古铜色的皮肤在渐渐落下的夕阳中显得格外健康。
落日山已碎大半,而他在碎石残垣中踱步而来。
他一挥手,一个机械手臂便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套衣服,彭蒙披上了一件风衣,体内的血气骤然放开。
远远看去,落日山上冉冉升起了一个太阳,因为金黄色的血气实在是旺盛得太过吓人。
清明眯起了眼,顿时是有些明了,这彭蒙似乎是在借自己的手来完成某种仪式。
“谢谢你,我的小师弟。”彭蒙张口说道,声音平静而带着一丝优雅与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