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缓缓抬起那蕴含了百年冰河湖泊的冷眸,似沉睡了千百年的游龙初启朦胧的灵眸,半梦半醒间睥睨一切,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屏住了呼吸,想盯着他看,但又不敢直视皇权的威严,只能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勘探,生怕稍有不慎就引火烧身,祸及池鱼。
有蝉在不远处的密林中扯着嗓子一阵聒噪,吵得人心慌慌的,虽然汪梦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跟着心慌,但总有种被人捉奸在床被窥视的感觉。
“如此······”安弘奕嘴角露出一抹能让天下壮汉皆虎躯一震的阴冷笑容,似做了重大决定似的,他眼睛都不曾朝那位“胆大包天的女子”那边瞟一眼,却在与青花瓷碗碟与同样质地的筷子的两声轻敲中将人推入无间炼狱,从此万劫不复,“那就先打入冷宫,待查明后再做定夺。”
陈宣愔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如此结局,听到这个宣判后只是冷笑了两声,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如今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在座的都看见了,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后你们若是再有相同的经历,宁愿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切勿多言半句。”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汪梦凝一眼,然后潇洒地转头跟着几个年长的掌势的姑姑们朝传说中那终年飘雪,不见天日的冷宫方向走去。
她临行前的一眼看得汪梦凝心里更加慌乱了几分,这女人,要说她不是有意的打死汪梦凝家的狗她都不信。算了,谁让她有这种嫌疑呢,人家看两眼也是正常的。可是汪梦凝郁闷呀,现在她和段宸璟虽说没什么关系了,可她和段宸璟的“奸情”已经深入人心,要怎么才能把这个黑锅给洗刷干净,真是个令人深思熟虑后依旧苦恼的问题。
一顿家宴因为这件事而吃得意兴阑珊,最后安弘奕索性站起来长袖一甩,“摆驾回宫。”
众人一看,连皇上都走了,也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全都三三两两地离了席,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御花园瞬间变得门可罗雀,而剩下来的汪梦凝。段宸璟夫妇,还有出人意料的安钰尘,他们就是那几只雀。
四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一干下人在他们后面也互相大眼瞪小眼,动作和表情与自家主子出奇地像似,画面颇具喜感。
安钰尘依旧不咸不淡地细细品着眼前的家宴,似遗世独立的世外高人,不问凡尘之事,不谙世间繁华。
汪梦凝显然有点意兴阑珊,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段宸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敲着桌子,眼珠子都快翻到九霄云外去了。
段宸璟看该走的人都走了,也就没再和白赋染演夫妻恩爱,恢复一张如万年冰潭的脸,抱手靠在椅子上,从容淡定地开始闭目养神。
“呵,”汪梦凝冷冷一笑,“这心可真够大的。”
段宸璟闻言也只是动了动眼皮,连眼都懒得睁一下,继续装作充耳不闻。
白赋染看看这表情丰富的三人,(自然汪梦凝表情要足够丰富一些),开口转移话题道:“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位陈小姐。”
她这么一说,汪梦凝也跟着凝重起来,虽然她和陈宣愔只是有这一上午的交情,准确地说应该是毫无交情,可是看到她那坚定的目光,听到她那铿锵有力的语气之后,突然觉得挺佩服她,也羡慕她有如此胆量。
可是,皇家毕竟是皇家,岂会容忍姑息忤逆皇命的人存在?这陈宣愔和她口中的那位“李公子”,估计凶多吉少了。
“唉……”汪梦凝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这陈大小姐这么做,皇上是说什么都不会成全的。”
这陈宣愔其实说来也傻,这种事情怎么能逞一时之气,应该从长计议,就算是要与那李公子长相厮守,也不能如此操之过急啊。
白赋染也只是淡淡地笑笑,“看样子几位好像是有事要谈,我在这也不方便,就先告辞了。”转而和段宸璟道:“我先去宫门外的车上等你。”
汪梦凝看她婀娜离开的身影,整个人都懵了,不作多想便打算开口叫住她,可她仍旧没作理睬,继续踏着莲步不回头地走了。
汪梦凝苦恼地坐回位置上,双手抱着头,真不知道这白赋染是怎么想的,她和这两个男人本就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她和段宸璟如今的尴尬气氛她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先行告退了。
汪梦凝一双杏眼看看段宸璟,又看看安钰尘,相对无言,还能依稀听见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的声音。
“既然如此,”还是汪梦凝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引得两个男人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依旧是那么地漫不经心,她继续硬着头皮道:“我就回去了。”
段宸璟看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又将视线聚焦到她的脸上,“据我所知,那条路应该是通向皇上寝宫的路。”
“啊?”
汪梦凝尴尬地收回手,自己初来乍到的,对这迷宫似的皇宫是真的不熟啊,而且她这个人其实方向感极差,平时要不是有沁儿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弄丟多少次了。
刚刚也就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随手一指,她哪知道那是通往皇上寝宫方向的路啊?
再说了,皇上刚刚难道不是从另外一条路走的?就算如此,难道这条路就只通皇上寝宫吗?开玩笑,皇宫那么大,她就不行其间没有什么岔路之类的,这段宸璟摆明了找她茬。
汪梦凝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