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伤地收回手,将手中的圣旨举到段宸璟眼前,“你可知道这圣旨里面的内容?”
段宸璟半眯着眼睛,微微瞟了一眼,“知道。”
里面的内容,是安弘熈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上去的,他再熟悉不过,可是,他宁愿不要这份刺痛心扉的熟悉。
“那你怎么想?”
段宸璟依旧半眯着眼看她,“宸璟在此祝汪小姐与皇上白头偕老,万福金安。”
“你……”汪梦凝悲愤交加,什么叫祝她与皇上白头偕老?万福金安这类的话,也亏他能说的出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白头偕老的人是你,不是什么安弘熈,只是你段宸璟。万福金安吗?我不稀罕。我今天来就问你一句劝,若是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愿意放弃汪姓,隐姓埋名也好,流落街头也罢。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过着布衣粗茶的生活,你愿可愿意与我一道?”
段宸璟细细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汪梦凝更加没底,良久之后,他仰天大笑,口吻间尽是讥讽之色。
“汪小姐说笑了,我段宸璟素来锦衣玉食惯了,若是让我舍弃现有的荣华富贵,和你一起流落他乡,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那汪小姐还真是找错人了。”
他也不管汪梦凝含泪的表情,继续说道:“再说了,我段宸璟和汪小姐素昧平生,也没有多少往来交集,汪小姐若是真要去体验人间疾苦,那宸璟也并不算一个好的人选不是吗?”
汪梦凝再也忍不住了,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他脸上,随着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的“啪”的一声,段宸璟白皙的脸颊上赫然多了一个五指印,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另外一边脸颊凑了过来,“若是汪小姐仍觉得不够泄愤,那尽管打便是,能让未来的贵妃娘娘出气,宸璟被多打几下又有何妨。”
汪梦凝气的胸口开始有明显的起伏,“你真当我不敢打吗?段宸璟,你说得是人话吗?什么叫于我素昧平生,那曾经你我之间的种种,都算什么,算什么!”也不知是哪个混蛋还说要与她过共话苍山暮雨,缔结春花秋月作诗饮茶,现在呢,曾经承诺的种种都不作数了吗?
许是她太过于气愤,现在已经到了几乎崩溃都边缘,她失去理智般抓起段宸璟的前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差点将他晃倒在地。
段宸璟堪堪稳住身形,自动后退一步与她拉开了点距离,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道:“汪小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汪梦凝终于冷静了几分,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懂了,他这句话无疑就是想要和他划清界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汪梦凝泪眼朦胧,仿佛这些天流干了的眼泪,又重新积蓄了回来,亏她一开始还打算好了,什么都不要,跟他远走高飞,可是现在看他这态度,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相忘于江湖是吗?好,段宸璟,你可别后悔。”说完,她将发间的那根冰玉琉璃簪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因为用力太大的缘故,发簪的顶端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顺着她的手心一滴一滴地低落到地上,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将那簪子直接朝段宸璟砸了过去。
“既然要忘,那便忘得更加彻底一点,段宸璟,这发簪是你送给我的,现在还给你,你我从此便两不相欠了。”
说完,她不再看段宸璟的反应,转身便走,直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终是没再回过一次头。
汪梦凝上了马车之后,便开始嚎啕大哭,将心中的悲愤与伤心全都借着泪水发泄了出来。
段宸璟站在原地,手中握着吗根改存有她些许余温的发簪,口张了张,却没作任何挽留。
当汪梦凝来找他,对他说出什么都不要了,让他带她走的那一瞬间,他承认他心动了。他甚至在想,既然她都可以舍弃一切,那他又还有什么好在乎的,直接带她远走高飞,去到一个别人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两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这只是一瞬的想法,很快便被他否决了。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但他不行。即使汪梦凝与汪家断了血缘关系,但他这涧水轩有上千号人,他们的命怎么办?而且,安弘熈耶说过了,如果他敢贸然行动,他是不会放过汪氏一族的,那汪梦凝到时候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为了汪氏一族上下的性命,她还是会选择回来。
而且,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葬送了千万条无辜的生命。若真那样做了,那他后半辈子良心也绝不会得到安宁。
怪就怪他生在了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怪也怪她生在如此庞大的家族,有太多的牵连。
要是他们两只是普通人家的子女该多好,不用担心因为两个人相爱,而牵连进一个家族的未来,就算是双方爹娘不同意,大不了私奔就好,也不会遭天下人责骂。
可是,他们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女,生来就背负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东西。
终于,他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意识陷入混沌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耳边有人在唤他,声音中包含了满满的担忧。
担忧?
事到如今,还有谁会去担忧他,担忧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像他这种人,旁人不应该狠狠地嘲笑才对吗?
白赋染坐在地上,接住了段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