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灞江东去,水流湍急,寒风阵阵如刀。叶天裹着锦裘立在船头,倒不觉得寒风如何侵人,反而是看着两岸群山倒退,脚底波涛翻腾,让他有乘风破浪的感受,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充斥胸臆。
他前世并不是没有坐船游玩过,但那些地方,要么遍布人工改造的痕迹,不如这般天然来修饰,要么游船缓行,没有这般速度。
而搭乘快艇出海,又难得见到延绵不绝的崇山峻岭。海天无际让人心生渺小是有了,可总是欠缺点缀。
穿越,或者说重生至今,他还未曾有过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气风发感。连日来,愈是伫立船头观山观水,愈是踌躇满志,神采飞扬。
远远又望见一处渡口,在视野中逐渐放大。他耳边响起苏玲珑清脆动听的声音:“再有三五日,便能抵达启阳了。”
顾琉璃和苏玲珑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怎么都出来了?虽说此地暖和些,这时节还是寒意颇重的。”
“你不也每天看山看水好几个时辰?”顾琉璃展颜一笑:“看不腻吗?”
叶天轻声说道:“看不腻。”
他这话听着是正常回答,只是凝望向顾琉璃的目光,却仿佛带有柔肠百转。
苏玲珑看得分明,捉弄道:“看山水不腻,还是看师姐不腻?”
顾琉璃美眸含羞,但习惯了苏玲珑的性情,也不至于和羞而走。
叶天哈哈大笑:“江山美人总无双,惹豪杰痴狂。都看不腻。”
“好意思自比豪杰?”苏玲珑牵过顾琉璃的手:“他油嘴滑舌,莫要理他。”
顾琉璃柔声说道:“这几天山水相伴,难得惬意,我们怕你心生懈怠,想提醒你一声。”
“放心吧师姐,青江恩怨,我不会忘的。”
苏玲珑说道:“重建山门也绝非易事,你还未到六品呢。”
她们相信叶天心里应有计较,眼见快要到达启阳,于是出来言语一声。说罢就携手返身,往船舱走去。
为了避免又遇到什么糟心事,这客船三人干脆整艘租下,凡事方便许多。
船过渡口也不停靠,直接往目的地驶去。
渡口在眼中飞逝而过,还依稀能听到岸上喧闹的人声。
叶天心有所感,不禁吟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两女俱是一怔,回过身来看向叶天。
苏玲珑神情复杂,顾琉璃则是喜形于色。
叶天将外散的丹劲收敛,引导气息在体内流转,最后聚拢到丹田处,这才长吁一气暗道:终于六品了。
无论是从体三品跨入气三品,还是气三品进阶意三品,人体的气与势都会有一瞬间的不受控制。所以苏玲珑不需要做什么,亦能确认叶天修为的提升。顾琉璃会喜形于色,原因同样在此。
不过比起顾琉璃纯粹的高兴,苏玲珑对叶天的进步,欣喜之余,不免感到无语。
白帝是哪朝天子?江陵是什么地方?千里之行哪里仅仅一日?两岸又何来的不住猿声?
苏玲珑对叶天所诵诗歌,在内心连连吐槽,末了还是没忍住嘀咕:“怎的念个诗都能突破,有没有天理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叶天早在未离开望山时,便处于突破边缘。以叶天的天授之质,现在这么些日子过去,晋级六品本就应该,根本算不得怪事。
几天之后,三人带着各种心情,终于踏上了启阳的土地。
如果之前不是苏玲珑老早就打了预防针,叶天都要重新怀疑这妖女是不是在忽悠自己了。
临近岁末,灞江沿岸渡口,哪个不是行人如织、货物成山?背井离乡之人归家也好,赶在年关前再做一笔买卖也罢,反正拍马比不上前世春运的恐怖,至少也比集市热闹。
可这处唤作平江渡的启阳渡头是怎么回事?冷清破败不说,连茶肆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民间私营的驿站了。
此地除了再无飞雪,景致与别处一般无二,同样美不胜收,只是叶天眼下实在无心欣赏。
好在终归是迎来送往之地,三人等了一会儿,倒也等来了一乘空马车。
三人与车夫议好价,马车便载着他们往启阳城去。
启阳城格局方正,外墙垣高五丈,长七八里,隔一段距离看,颇为壮观,不负东海第一都的名声。然而百年更替,如今城墙上处处缺口,确实也不复当年盛况。
到了城内,人流不少,贩夫走卒的吆喝叫卖此起彼伏,能感受到年关将近的气息。别扭的地方在于,人们脸上固然带着喜庆,但喜庆之下,更多的分明是愁容。
按照武林中人的习惯,所谓东武林三郡,新安和平宁都濒临东海。
近些年来海盗猖獗,劫掠不止。大华朝廷西、北两面战事频发,兵力捉襟见肘,对在海上来去如风的夷人便无可奈何。连带着大型商帮皆不愿如何在这里做买卖,导致物价上涨,武林宗门发展艰难,面对海匪,采取守势亦力有不逮。
启阳在新安郡东面,是最受海匪祸害的地区之一。加上早期朝廷各种打压,武林宗门的势力,可以说在大华只有垫底的份。
若非有位列十大宗门的映月坊出面,召集东武林数百侠士长居于此,协助启阳武盟抵御海匪,只怕启阳的武林已经名存实亡。
武林宗门都如此,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不光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出个稍远的门也得提心吊胆,叫他们如何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