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虽然吃得似乎很热闹。但南安太妃叹气的次数多得连国公夫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擎了酒盏跟几个小姑娘找借口:“我们家老太太瞧见你们就遗憾自家孙女儿嫁得早了……”
林黛玉便去瞅探春,不解道:“三妹妹不是刚拜了祖母?”
国公夫人笑得牵强。
探春泰然自若,饭后便告辞:“安祖母也乏了,我们改日再来叨扰。”
国公夫人只得送了她们走。
出了二门,便听见外头冯紫英也正和安世鸿辞行:“……你家厨子今儿都迎奉里头去了,我都没吃好。得了,我走了,你回吧。”
林黛玉在车里便是一喜:“是冯家长兄!”
探春一把拽住她要去掀帘子的手,脸上是莫名的恼怒:“外头还有旁人。何况你认得是卢伯母,他算什么东西?满打满算一个冯家的外男,你搭理他做什么?!”
旁边陪坐的沈嬷嬷和许嬷嬷满面的欣慰,劝林黛玉道:“林姑娘听三姑娘的话,这才是正礼。”
林黛玉看着探春有些发愣。
里头南安太妃前喜后忧,国公夫人似是有苦说不出,外头一向与之唇枪舌剑乐此不疲的冯紫英,探春竟然连见都不肯见了。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探春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贾府。王夫人赶来探听消息,探春淡淡地当着她的面儿回禀贾母:“安祖母和国公夫人都很想念林姐姐。见了南安公一面,令孙女儿转告一声,大家的孩子们都有些纨绔了,如今正是青春年少、报效朝廷的时候,别荒废了。又说琏二哥哥如今太松散了些,请老祖宗好生督促。”
贾母一听她竟面见了南安公,心里反倒诧异起来,但当着王夫人的面儿,不好细问,便颔首道:“知道了。去歇着吧。”
探春告辞。
林黛玉等着王夫人走了,方倚着贾母好奇地告诉:“妹妹回来的路上一脸的不高兴。午饭的时候就觉得是什么话没跟太妃谈拢。太妃一个时辰叹的气比老祖宗一年的都多。”
贾母心里不安,好容易等到了晚饭时节,赶紧让鸳鸯去请探春:“她中午在安家必定没吃好,快叫她来,我给她预备了爱喝的肉粥。”
鸳鸯空走了一趟,眨着眼回来,双手一摊:“连姑娘的面儿都没见着。听得说回去就写字,刚睡下。”
贾母忧心忡忡的,想了想,问:“见着沈嬷嬷没有?”
鸳鸯一脸纠结:“见着了。沈嬷嬷特别高兴,说姑娘没事儿,等醒了若是不太晚,就陪着她过来见老太太。若是晚了,就明儿一早来。还说让老太太别担心,事情特别顺利,没有半分疏漏。”
贾母皱起了眉头。
这就更不对了。探春从来不是个胡乱发脾气的孩子。若说上一回生气,还是从宫里回来,听自己说了元妃要给宝黛赐婚、想拿她去联姻宗室时……
难道在南安家里被冒犯了?
贾母惴惴着歇了一宿,第二天绝早起身,梳妆好了巴巴地等着探春。
探春倒也早早地来了,详详细细地把南安太妃和南安公关于贾琏外放的事情说了,又道:“我当时就替琏二哥哥都应了下来。咱们家倘若在那边还有什么关系,以及林姐姐手里是否还留着一些人脉,都该献出来了。”
贾母的心思被放在了大事上,沉声问道:“你是说,这话并不是南安家说的,而是皇上借他们的口?”
探春颔首:“照我看来,太妃跟南安公并没有完全彻底的说透此事。大约南安公是顾忌着太妃跟您的交情,所以皇上有些重话,他不敢告诉太妃。一则恐怕太妃为您担心,二则又怕咱们家误会,反倒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贾母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等调令下来,我亲自跟你林姐姐说此事,看看林家在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助力能帮着琏儿一些的。”
探春嗯了一声,稍稍一默,便道:“如今李家两位妹妹搬走了,邢姐姐一个人住在那边孤单。二姐姐那边,想必媒人很快上门了,不如挪了她过去跟二姐姐一处住罢?好歹她们两个的关系比我们更近一层,彼此性情都好,不至于拌嘴吵闹的。”
贾母笑了起来:“倒也是。她们表姐妹都定下来了,日后坐在一处绣嫁妆,谁也不用调侃谁。”
正说着,李纨进来了,听了个尾巴,明白过来,也笑了:“我正要找三妹妹先商议商议,才来回老太太。不想你已经说了。”
探春不以为意:“这是什么大事,也用得着商议。”转头令鸳鸯去传早饭。
家务事忙忙碌碌,转眼就是半月。邢夫人收拾好了那边的院子,王熙凤也能勉强下床挪动了,竟是二话不说就搬了过去。
因心里早就有底,王熙凤的许多箱笼包袱都没再打开,对外只推说:“乏得难受,有空了再整理吧。”
贾琏早就被妻子告诉了这一胎掉落的缘由,究竟还是男儿血性,既然不好在这个时候跟王夫人翻脸,便干脆整日混在外头吃酒胡闹,清早出门,夜深归宿。王熙凤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只温存待他。平儿在夫妻两个中间周旋,又常抱着大姐儿让贾琏亲近。一时之间,这个小家竟是难得的温暖和睦起来。
因贾琏一家刚刚回来,贾赦倒是有心想要找他做事,却被邢夫人传了贾母的话:“他们夫妻两个刚没了个孩子,让他们缓缓。”想来也是,自己头发胡子白了大半了,二房的孙子也都上了好几年学了,自己的孙子却还没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