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的脸色大变。这位皇帝说话还真是直白,简直是把冯紫英当了亲儿子在发牢骚啊!探春看着冯紫英问:“你知道皇上这都是在说谁吗?”冯紫英摸了摸鼻子,故意装了高深莫测出来:“我当然不知道,所以我会问啊,皇上自然就告诉我了……”探春又看了他一会儿,只看得冯紫英坐立不安了,方叹道:“你这样子,叫做私泄禁中事,较真儿起来,至少流你一个三千里。”冯紫英笑了笑,一边端碗吃茶,一边道:“我又没说给旁人。”说完了冯紫英整个人就僵了。贾三姑娘难道就不是旁人了么?自己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东西?!待书终于忍不住了。求你帮个忙而已,怎么这话说着说着就成了调戏我们姑娘了?探春却似无所知一般,轻笑道:“如此,多谢冯公子告知了。冯公子不想搀和我贾家的事,我能理解。回头我就把夏铨撤走,咱们再把酒楼和钱庄的股份都算一算,你把冯记的牌子摘了就是。”冯紫英吓了一跳,这是哪里惹着她了,一句话而已,她竟然摆出一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架势来:“谁说要摘牌清股了?”探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清么?那我要借冯公子承影一用,可使得的?”冯紫英悻悻。自己这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探春。探春说要再去坑忠顺王府一把,却需人帮忙;自己就把皇帝点评忠顺王府和北静王府的话说了出来。那就是暗示探春大可挑动两王相争。然后不就没自己的事儿么?可谁知探春如此敏锐,立即察觉到自己不欲下场的心思,马上以一刀两断威胁——自己为什么会怕她威胁一刀两断……冯紫英叹了口气。是啊,自己就是很怕她会跟自己一刀两断。冯紫英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上不知何时冒了汗出来,抬头抹一把脑门,也是湿乎乎的。“三姑娘,你这样太强悍了不太好。”探春皱眉:“我哪里强悍了?家里出了麻烦,我就解决麻烦。如此而已。”冯紫英点了点头:“承影借你。你有什么吩咐,直接让倪二告诉他就行。”探春这才满意了,点点头:“也许用得着,也许就用不着。到时候我先让我的人办办看。”冯紫英站起来告辞。探春笑了笑,又仔细地看向他的脸:“冯公子如今领差事,是直接跟皇上领呢,还是仍旧与以前一样,还是跟那个人领?”冯紫英的眼睛倏地瞪大!她是怎么猜到自己、那个人还有皇上其实是一条线!?探春从他的反应里已经得到了答案,满意一笑,善良地奉上几句忠告:“公是公,私是私。皇上喜欢冯公子的,必是这一片赤子之心。然而公事上,冯公子以前什么样儿,现在仍旧什么样儿才是。”冯紫英愣了愣。难怪那个人最近跟自己说话总有些异样,难道是因为这个不成?探春不欲再说,在他前头迈步出了内间,看见线头儿在外间门口站着,笑了笑:“也不知道她们俩哪里来的这样多话,我总以为早该来找我了呢。”冯紫英在后头乐了:“你可知道你们家这位史表姐议亲的对象?”这话换了旁人早就恼了,探春却半点意外都没有:“恍惚听说是卫家的公子?”冯紫英笑得贼兮兮的:“卫若兰是我好友。”探春恍然大悟。冯紫英这是把卫若兰的事迹告诉了冯紫芸,特意趁这个时候,悄悄地说给史湘云听。史湘云一听见是未来夫婿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探春醒没醒?只是有些不厚道了。探春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我们家里,就这位姐姐最可惜。”冯紫英否认:“卫若兰是个规矩人,能文能武。我探过他的口风,对史大姑娘自幼父母双亡只有怜惜,并无不满。对史大姑娘来说,是个好归宿。”探春默然点点头。线头儿和待书在旁边听着,只觉得抓狂。大爷\姑娘,你这样跟人家一个姑娘\外男讨论另一个姑娘和外男的婚事,真的好吗!?待书在心里默默地想象了一下沈嬷嬷听说之后可能出现的暴走状态,觉得自己真是姑娘最心腹的好侍女。冯紫英离开,探春稍稍整顿一下衣衫,也去了隔壁敲开了史湘云和冯紫芸的门,果然看见两张绯红的脸。想必一个是因为说得过度兴奋,另一个听的则是娇羞而致吧?探春故意笑问她们:“正事办好了?”给人家过生辰的姑娘的礼物挑完了没有?!史湘云脸上就更红了。冯紫芸则厚脸皮得多,直接推了一个盘子给探春看:“我们俩在这三件里头琢磨好久了,太难取舍。三姐姐帮我们决定吧。”探春低头一看,一枚玉珏,一柄如意,一条鱼珮。歪头想一想,探春问:“什么性子?爱看什么书?平常什么妆容打扮?”冯紫芸有些懵,但还是告诉她:“长得清秀白皙,平常不太化浓妆。她爱看的书我都没兴趣,所以不知道。性子很恬淡,有些像你们家那位薛大姑娘。”探春伸手拿了如意:“那就这个吧。寓意好。”史湘云想了一想,也点头道:“玉珏为半,有些不太合适。这条鱼珮是和黄,她若是白皙,这个挂上就未必衬她。如意最安全。”冯紫芸点了头,扬声叫了铺子的婢女进来,笑着令把三样都包起来,如意自己收了,玉环送了探春,鱼珮送了史湘云:“都是小玩意儿,当我的谢礼。”史湘云觉得过意不去,探春却笑着拿了,打趣道:“知道你的月例银子比我们俩加起来都多,也不至于显摆成这样。”史湘云道了谢收起来,探春却又笑道:“只是你给人家的及笄礼竟跟送我们的小玩意儿一般,显见得是不那么重视人家的了!”冯紫芸竖指在唇嘘了一声,看看门外,方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