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日子忽然这样不好过了。早晨竟然要这样早起床?老太太和太太不是都说免了自己的晨昏定省么?然后,凭什么忽然就要让自己一个人吃饭再也没有人喂了?还有,为什么背着人的时候也不准自己撒尿和泥玩了?以前这些从姨娘到乳母都由着自己的呀!
贾环直觉此事跟一年出现不了一回的这位三姐姐有关。
所以赵姨娘说要带他去见三姐姐的时候,贾环很积极——他发着狠地要去给这位三姐姐一点颜色看看!舅舅说过,家里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和几位哥哥,就只是自己最大了!自己想要收拾谁,只管下手就是!
他一进门贾探春就发现了小孩子掩饰不住的敌意。
贾探春不打算理他,淡淡地看着他行过了礼,便像头一天一样,请他和赵姨娘坐下,然后微笑着问:“环哥儿早晨吃了什么饭?可喜欢吃?今天有没有甚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小孩子家对吃这件事情永远都是没有抵抗力的,何况贾环这样缺嘴的孩子?闻言立即露出一副馋相,笑道:“早晨吃了煎粥和米糕。可我想吃昨天那种点心!香香的,甜甜的!”
贾探春笑着问他:“那点心叫什么名字?在哪家店买的?你可还记得路?”
贾环努力地想了一会儿,道:“袁记点心铺,在西大街,旁边有家当铺,嗯,我吃的那种,好像叫萨琪玛!”
贾探春目露惊奇,连连点头:“环儿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不凡……”立即命小蝉:“三爷昨天累了,今天不出门了,你去西大街袁记点心铺给三爷秤二斤萨琪玛,再秤二斤枣糕来。”
小蝉当然记得那地方,答应着去了。
贾探春看着贾环笑了笑,对赵姨娘说:“姨娘你看,环儿很聪明,真的不怕学不出来。”
贾环猛地想起来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气鼓鼓地站起来,直奔书桌,抬手就把一个砚水壶拍到了地上,转过身去扬起下巴:“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得意地又坐了回去。
满屋子的人都愣了。
不是刚刚在说吃的,还高兴得很么?怎么忽然间就变得这样不懂事起来?
唯有贾探春了然,淡淡地命收拾了,转过头去问脸色煞白的赵姨娘:“环儿今晨是自己吃的饭还是喂的?”
赵姨娘忙道:“让他自己吃的!以后我都不追着他喂了,也让他早睡早起,不瞎玩了!”
贾环被这话气得瞪直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就要再次站起来。
贾探春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姨娘太心急了。会适得其反的。”
因笑命赵嬷嬷:“嬷嬷最会带孩子,您领环儿出去玩一会儿。男孩子,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捡块石头招猫逗狗,听着淘气,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当年乳兄玩什么,嬷嬷便让环儿玩什么。衣裳脏了回来洗,鞋子踹坏了换新的,什么大不了的事。”
众人都呆住了。
唯有赵嬷嬷深以为然,笑着上前拉了满面惊喜的贾环的手,道:“就该如此。男孩子太乖顺了,不爷气。”
这边贾探春却不动声色地问贾环:“环儿,你怎么会想着要打碎姐姐的东西的呢?”
贾环如今心情好得上天,哪里还记得赵国基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自己说出他来的话?直接告诉了贾探春:“舅舅说,我不高兴了只管去摔东西,摔了说声对不起就行。即便是太太,也不会因此打我的。”
说完,拉着赵嬷嬷便要走。
贾探春回头看一眼已经脸色通红的赵姨娘,却不让贾环走了,又问:“哪个舅舅?”
贾环彼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粗暴了回了一句:“姨娘的兄弟呗!”转身拽着已经挂不住笑容的赵嬷嬷赶紧跑出去玩了。
待书最有眼色,见贾环走了,一低头自己也出了里间。众丫头知机,也都跟着出门,且离远些伺候,让她们母女说私房话。
贾探春这个时候却又放过了赵国基这个莫名自封的“舅舅”的话题,正色问赵姨娘:“又过了一夜了,姨娘可真心想好了?”
赵姨娘的脸色这才正常了一些:“若是我环儿能学出来,难不成以后家里还能眼看着不拉扯他不成?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们不拉扯,我环儿自己有本事,大不了便去考一个功名回来。他说出三千里以外去,也是姓贾的,也是老爷的亲儿子。历朝历代也没说过庶子就不能上进的。”
贾探春连连点头:“姨娘终于想明白了。”松了肩膀,压低了些声音,低低劝她:“俗语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姨娘这里能让环儿上进,我在里头说话也硬气。我便去哄好了老太太。姨娘这边,只要如常,少往太太跟前凑,父亲就会觉得咱们娘儿三个给他省心省事。这样一来,我们目下的日子便能够平顺些,往后也有盼头。”
赵姨娘一听她肯为了自己和贾环去讨好老太太,终于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觉得再也不用愁了。笑了起来:“我回头也跟我兄弟说一声,让他也欢喜欢喜。”
贾探春原本今天并不想再提起此人,谁知赵姨娘自己说到了这个上头,脸色便又淡了下来。
赵姨娘一看她表情瞬间不对,立马反应过来刚才贾环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多么的离谱,嗫嚅着辩解:“你都能对着我喊娘,那环儿管我兄弟叫声舅舅,又有什么不妥?”
贾探春顿时有些着恼:“姨娘,刚才的话咱们都白说了不成?环儿这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