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了这话,先细细地想了半天,方悄拉着平儿问道:“我和宝玉这场邪中得蹊跷,你可查了究竟是哪里的纰漏?”
平儿脸色一变,先抬起身子来看了看外头,附耳低声道:“我把那几日来往的人都细细地过了三遍。 若是个人都疑,还能留下两个人可以仔细查可若是把那些理所应当的人都放在外头,那可就真是老太太那话说的,一丁点儿破绽都没有了。”
王熙凤瞬间瞪起了眼睛,紧紧地抓了平儿的手腕,咬牙道:“你这竟是要告诉我,竟是咱们自己人害的我?”
平儿吃疼,却不敢把手抽回来,额角冒了汗,低声道:“那日只有金钏儿和吴大娘两个人,是无缘无故跑了咱们屋子来,在奶奶这里头闲坐着跟我打牙儿。后来事情多,我才不得不撵了她们走”
王熙凤不假思索地摇头:“不可能!她们二人只听太太一个人的调遣,即便是有道理害我,也没道理去害宝玉!不是她二人,旁人呢?”
平儿垂下了眼帘:“那可就真没有了。”
王熙凤犹疑地想了半天,自己掂掇:“若说起来,原本最恨我和宝玉的,前二年,还能一口咬定在赵姨娘身上可这几年三姑娘在老太太跟前十分得宠,环哥儿在学里也得了先生不少夸奖,她日子越过越好。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日子上,不该害我才对”
平儿叹了口气,道:“我就怕奶奶硬要说是赵姨奶奶干的。那几日,唯有她身边的小鹊来咱们屋里走过一趟,可偏咱们都知道,那是太太的人。也不知道三姑娘怎么管束的,赵姨奶奶从过了年,竟是半步都没出她那院子。唯有那一天,她和周姨娘奉了太太的命,去看了宝二爷一回。可就在她离开宝二爷的屋子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就闹起来了。”
王熙凤听到这里,几乎要张嘴就说这必是赵姨娘做的了,但想起来之前平儿说的那一大堆铺垫,呆滞了一瞬,慢慢地松开了平儿的手,又躺回了大迎枕上。
平儿站在旁边,垂手而立。
半晌,王熙凤才疲惫地说了一句:“算了,不查了。这事儿就这么着吧。老太太必不干休的。等着她老人家查吧。”
平儿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从第二天晚上老太太就开始查了可等到奶奶和宝二爷醒过来,老太太却又忽然停了手,不再查了。如今要说还在暗地里追查的,是三姑娘。”
王熙凤怔住了,转头去看平儿。
平儿见王熙凤没反应过来,轻叹道:“一说是奶奶和宝二爷魇着了,全家都盯着赵姨奶奶看。老爷太太又都不肯细查,如今连老太太都不吭声了,大家都纷纷猜着是老爷护着赵姨奶奶,所以老太太和太太都装聋作哑。三姑娘若是不查出真凶来,这事便悄悄地摁在姨奶奶身上一辈子了。”
王熙凤连连点头:“不错!三丫头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必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也好,让她去查,查出来了,大家心安。”
平儿见她展了眉,也就长出一口气。
第二天,王熙凤便命人去找了贾芸过来,笑问:“你这树种完了,完了差,交了令,竟就再也不出现了,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贾芸早有准备,又举了一个小匣子起来,恭敬躬身行礼:“侄儿正要来拜见婶子呢。只是深宅大院的,侄儿并不方便。原本婶子不来传侄儿,侄儿也要托宝叔送了过来的。”
王熙凤诧异,便命平儿接过来,打开看时,却不大认得:“这是什么?黑乎乎一根根的?”
贾芸笑道:“就是我跟婶子说的,前儿那个去了云南的朋友,人还没去呢,先弄了些那边儿的好东西过来。这个叫冬虫夏草,冬日是虫子,夏天变成了草,乃是一味大补的药材,今年进上的贡品。京里见过的人也不多,我头回见时差点儿吓死。不过听得说,吃起来倒容易,直接搁在汤里就行。”
王熙凤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芸哥儿,你这是交了大运了,怎么连这种东西都能弄着了?”
贾芸只是不肯承认:“我这还不是托了婶子的福?前儿种树时满世界找花儿匠,几个买花儿的坐在一处吃茶吃酒的闲聊,认识了好些奇人,也见识不少奇事,都有趣的紧。”
王熙凤见他不说实话,也就不再追问,笑着半真半假地谢他:“我才听平儿说,我和你宝二叔病着的时候,还是你带着人巡了那几个整夜。辛苦你了。多谢啦!”
贾芸作揖不迭:“婶子要折死侄儿了!这不都是儿子们应该的么?只盼着叔叔婶子这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再也别有个头疼脑热的了!”
王熙凤见他竟然还不肯开口要差事,抿嘴笑着道:“芸哥儿真是历练了,这样沉得住气了。怎么还不跟我领个差事去做做?”
贾芸笑得矜持又谦恭:“咱们家人多,婶子和叔叔需要顾及的情分也多。上回算得上是叔叔和婶子疼顾侄儿,生从家里掰了块儿馍馍赏给侄儿。侄儿这才缓了口气。更借着此事,又得了老太太老爷太太的奖赏。对侄儿来说,这已经是无上的荣光了。怎么还敢奢望更多?家里的兄弟小叔叔,比侄儿又有本事又须得救急的,多而且多。婶子不如多看看,多帮几家子,都是咱们贾家的功德不是?”
王熙凤大讶:“怎么,芸哥儿的志向竟只在种树的那二百两而已么?”
贾芸被她一步一步逼过来,垂眸拱手笑道:“被婶子使过的人,怎么会如此目光短浅?只是,侄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