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果然宫里的太监送了皇帝的赏赐来。贾政等忙着谢恩。太监因没见着王夫人,便问了一句:“二太太呢?贵妃娘娘说二太太身子一直不大好,难道又病了?”
贾政忙笑着称是:“天使明鉴。果然如此。贱内一向不太硬朗,昨夜见了贵妃,欢喜得过了头儿,今晨便有些风寒。”
太监点头,笑道:“这个贵妃娘娘早料着了。让咱家带话说,二太太若是病了,便好生休养。下月竟不必进宫,请老太太带着三姑娘去便是了。”
贾政心里叫苦。娘娘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太监说了话,笑眯眯地去了。
贾母虽然起得晚,却早就有人把王夫人那边的吵闹报了过来,前事尽知。见自己儿子一脸不虞,知道他为难,便扶了鸳鸯的手,不经意一般,说了一句:“娘娘心疼亲娘,亲娘又何尝不心疼她?不该告诉娘娘二太太病了的事情才是。罢了,大家帮着瞒着些吧。省得二太太挂心娘娘,越发好得慢了。”
众人会意,低头称是。
贾探春低眉顺目,一个人都不看,自己静静地走了回去。
才进了院子,李纨便笑着喊她:“三丫头,过来。”
贾探春心知自己这幅安顺模样谁都瞒不过,只是没想到最先调侃自己的竟是李纨,又气又笑,转身便跟着李纨进了屋子,气定神闲一坐:“大嫂子有什么教诲?我洗耳恭听。”
李纨看她的样子就想笑,顺手把贾兰塞到她怀里:“帮我带孩子!什么教诲?我没教诲。我只有一屋子的家务。”
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都觉得元妃传回来的私话很是莫名,却又立即一起去望候王夫人。
王夫人虽然不乐意见林黛玉,却乐见儿子跟自己亲近,笑着令他们进来,一手一个拉了两人,笑道:“我不过是累着了,歇歇就好。你们不要担心。”
贾宝玉放了心,这才怡然坐下,又叫金钏儿:“我听见说了,因太太不舒爽,厨房今儿特意给太太做了清淡菜吃。我今儿也要吃清淡一些,就跟着太太吃罢。”
一语未了,宝钗也走了进来,笑道:“我就说宝兄弟肯定不放心得来,偏来了就闹得姨妈不得安宁。”
林黛玉看见她来了,便站起来笑着迎了迎。
宝钗冲她点了点头,慢慢走过来看视王夫人:“上半晌就听见说姨妈身上不大好,还以为只是累着了,歇歇就得。现在看着姨妈这脸色,似乎并不是很轻省啊。”
贾宝玉立即又提起了心,变了脸色,奔到床前,急道:“太太,您可不能为了让我放心就虚报病情?”又拧着眉问金钏儿:“你给我说实话,大夫究竟是怎么说的?你若不说,我就对面去问琏二哥哥!”
又后悔自己上午睡得迟了,没能亲自听王济仁解说王夫人的病情。
王夫人心下十分宽慰欣喜,嗔着先看了宝钗一眼,方笑着拉他:“好啦!你吓唬金钏儿做什么?原是我一直担心归省的诸般事宜,又挂心娘娘。如今一旦完了此事,心一松,那些火气就都涌上来了。早起便有些头晕。王太医为人谨慎,自然说得严重些。我就趁势偷个懒而已。”
贾宝玉十分不信。就连林黛玉都皱了眉:“从我来家里,舅母就从来不是个肯躲懒的人。这话别说二哥哥不信,连我都不信。舅母不必瞒着我们,原就是操心劳累了满满一年,再一看见娘娘,一喜一悲的,所以才受不住。照我说,王太医若是让舅母必须静养,竟算不得装腔作势,舅母很应该遵了医嘱,诸事不问地好好养息一番才是。不然,这一家子上上下下,从娘娘到老太太,再到舅舅二哥哥,哪一个放得下心?”
以林黛玉往日的性子,能把话说成这样,王夫人意外之余,倒把往日里淡漠她的心思收了三分,觉得十分入耳,笑容顿时真心了许多:“好,好,我遵医嘱,好生养息。”
宝钗先吃了王夫人一瞪,后头又被林黛玉抢了宽慰之语,便只是端庄地坐着微笑。
贾宝玉看见王夫人听劝,方才又放了心,旋即又皱了眉头站起来,问道:“王济仁既然来了,如何没去正院给老太太也看看?我才听见祖母咳嗽了几声。怕是夜里也寒着了。我这就让人叫王济仁再来一趟。”说着便往外走。
林黛玉一听,也便站起来,笑向王夫人道:“二哥哥说风就是雨。这孝敬的心,跟太太竟是一模一样的。”
王夫人笑着叹气摇头,挥手道:“你也去吧,好好守着老太太,让她也别想事了,都推给凤丫头便了。”
林黛玉应诺,行礼去了。
王夫人这才转向宝钗,拉了她的手,笑着问她:“你母亲呢?”
宝钗抿嘴笑:“我哥哥看见了大姐姐,十分高兴,中午便要出去跟朋友吹牛。此时正被我妈拘在院子里教训呢。”
这是王夫人在薛姨妈面前最得意的事,闻言不由得失笑,摇头道:“他们小哥儿们说笑而已,怎么就变作吹牛了?你母亲太也谨慎。大正月里,你跟宝玉和姐妹们多玩玩,不必挂念我。我委实没事。你也告诉你母亲一声。”
宝钗应了,却不告辞,而是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听说,娘娘临出门,特意嘱咐要子弟姑娘们都好生读书。如今还在正月里,学里放假,就算了。只是不知道姨妈半个月后打算怎么安排?我有意跟着姐妹们一起读书,又怕扰了宝兄弟的进度。”
王夫人眉梢轻轻一动。
宝钗这竟是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