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众人都青着眼圈起来了,吃罢了早饭,紫鹃就连忙拿出了绣绷子和针线,向砚娘请教绣工。谁知道这一琢磨下去就入了迷,一天天的渐渐只坐在绣架旁拆拆绣绣,连吃饭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拈着筷子比划,惹得众人一齐称她“绣痴”。
这一天,又该去城外祭奠,林黛玉带着雪雁和清儿两个丫头,留了痴迷刺绣的紫鹃和砚娘看家。叶姨娘带着自己的一个名叫秋霜的丫头,和黛玉一共乘了两辆马车,带了鲜果祭品出城。到了城外,先同长房会合,还有三房的林河,五房的林源等人,一起去祭拜林如海。
郊外的风阴寒湿冷,乌云低垂,像是一场雨雪正在酝酿。荒草层里,一片新土和墓碑格外的显眼。黛玉看着那隆起的土丘前两座并排的墓碑,心中摧痛,忍不住又是一场痛哭。
黛玉身后,叶姨娘、雪雁,所有从扬州来的人也都忍不住掉泪,苏州林家的人也陪着拿袖子抹着眼角,只是其中有几个真心伤感,又有哪些人在做戏就没人知道了。
祭拜完毕,众人就纷纷准备离开。秋霜扶着叶姨娘往马车那边去,林黛玉在雪雁的搀扶下忍不住一再回头,几回哭得气噎失声。
车马辘辘,把那些祭品酒果和荒凉都留在了后面。
将近中午,众人齐聚在城外的庄子上。苏州林家的长房林江张罗出了几桌酒菜,凡是族里的有头有脸的人都被请上了桌。男客在外面,女客则在内室里。
林黛玉先前下了马车,借了他们家女儿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林江有两个女儿,也都生的粉雕玉琢,现在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与黛玉刚好是同龄人。此外,还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林黛玉正在同林江的两个女儿说话,外面就来了个庄重打扮的年轻媳妇,也就是林江的儿媳妇来请她们入席。
黛玉跟着她出了屋子,来到了女眷坐的内室里,被安排在了一桌长辈中间,林江的女儿们却和族里的同龄女孩坐在了一起。连叶姨娘也被从黛玉身边分开了,安排到了妾室坐的那一桌上。黛玉孤立无援,少不得提高了警惕半福着身子,“奶奶”、“婶娘”、“伯母”地挨个儿见礼问好,同满桌子的人说了一圈话,才尴尬地落了座。
显然是精心安排过得,这是一场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趁这时候,她努力回想上一世可曾有过这样的场面,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丝印象。原来之前,都是贾琏一手包办了,仅仅在下葬的那天才让黛玉露了面,没说几句话就被催着离开了,所以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没有经历过。即使是贾敏去世的时候,也有林如海一力挡着,黛玉只在自家的宅子里住着,出门也是在林如海的庇护之下,只有今天,全靠她自己了。
一时间菜色上齐了,席间年纪最大一个老太太却沉默不动。这位老太太是林江的母亲,人称朱老太君的,她不开口说话,也不让丫头给她夹菜,旁人谁敢乱动筷子。黛玉知道这是在难为自己了,作为席间辈分最小的,搬出大规矩来,她得去给这位老太君侍菜。
雪雁在黛玉身后,满脸气胀的通红。就算是嫡亲的奶奶外婆,也没有拿出大规矩来让孙女侍菜的,何况只是同宗。
她跟在黛玉身后,端着茶盘子托着一盏茶,黛玉双手端过,那朱老太君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水漱了口,黛玉又只得接过另一个丫头捧过来的漱盂。满座只听见这朱老太君的漱口声,连旁边几桌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叶姨娘看了这一幕,脸色通红,立刻就要起身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拉住按在了座位上。左边的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你要是过去,反而会让人排揎你家小主子,安静坐着,静观其变。”叶姨娘冷静了下来,认出拉住她的原来是林河的一名妾室,于是感激地向她略微点了点头,随后又担忧地看着黛玉。
虽然从没侍过菜,黛玉寄人篱下了这么多年,也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看见那朱老太君下巴一抬,指向了一盘鲜菇炒笋干,林黛玉揣度着把筷子伸了过去,再看她目光正落在那里,于是夹了一筷子,放到了朱老太君的碗里。
朱老太君不再为难黛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鲜菇吃了,说了句“回去坐吧”。黛玉福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朱老太君说了一声:“吃饭吧!”后面的侍菜工作,都由丫环们接手了。黛玉这一桌的人纷纷开始动筷子,旁边几桌的老年人也纷纷开口说:“老姐姐,我们这就开始了。”
朱老太太一脸冷淡地回了句“开始吧”,随后就只是低头吃丫头夹来的菜。林黛玉的碗里,此时也堆满了各位婶婶伯母夹来的各式菜肴,在众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数,黛玉只好含笑谢过,开始吃饭。也幸好那些夹菜过来的,都是各自还没有用过的干净筷子。
一时吃饭完了,众人转道去内院的正厅上喝茶说话。那位朱老太君早已先行离席,带着丫头回去休息了,似乎出来一遭就只为了让黛玉侍菜而已。这些伯母婶娘们拉着黛玉在正厅,叶姨娘也被拉去了旁边的耳房里喝茶,黛玉的身边,只有一个雪雁照顾着。但是那些长辈们都遣自己的丫头出去了,黛玉也只得让雪雁出去找其他的丫头吃饭、玩耍。幸好林河、林源的内眷,黛玉称作三婶婶和五婶婶的两位都在。她们两个人揽着黛玉在身边坐着,其他没有丈夫官职的人,也只好小心地陪着凑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