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的意思么?”
“翰儿……爸年纪大了……身边总是要有个人的……”
濡弱声线里,苍老之音穷穷毕现,男子额上,岁月确已飞逝般碾过,只余下道道避之不过的痕迹。
少年敛回视线,转过身去。
“我告诉过你的,生意场上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划破了琴房的宁静,男子微微踉跄退后几步,伸手扶墙才勉强站定。
从仆赶忙将手巾奉掩上男子口鼻,一手轻抚男子后背顺气。
“少爷,老爷因为您私自修改专业的事已元气大伤,这次您就顺了他的意吧。”
“胡老。”
少年微微侧首,薄唇紧抿。
“您从小把我带大,我志不在商您应该知道。”
“少爷!老爷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一把年纪还要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日夜忧心呢!”
“不要再说了胡老!咳咳咳……”
男子一手扶墙支撑身体重心,一面吃力回头焦怒低吼,“不要再说了!”
“老爷!您不要拦我!今天这话我非说不可。”
从仆一把甩开男子紧捉袖襟的手掌,大步迈至少年面前,紧绷的面庞上坚毅神色自是岿然不动,只无畏探向少年眸底。
“少爷!今日胡某一席话,若说重了,还请少爷看在我们九年依守的情分上网开一面;若少爷觉得有理,胡某恳请少爷听我一言,当年老爷带着我们几个一路腥风血雨披荆斩棘实属不易。现如今我们这把老骨头,死的死,残的残,留下的有用的没几个,muer这片天,我们是能撑一天算一天。胡某有幸能把少爷带到九岁,又怎会不知少爷的志向所在?只是创业容易守业难,辛苦打下的江山,少爷又怎舍得拱手让人呢!”
“胡老!闭嘴!”
仿佛拼尽全力,男子歇斯底里喊出声来,右手遮向心脏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回去……”
“老爷!”
“我说回去!”
一手扶墙,一手紧紧攥住衣襟,男子转身,缓缓向门口挪去。
从仆拗他不过,沉沉叹一口气,侧头凝视一眼默默埋首于阴影间的少年,无奈摇头,小跑至男子身边,搀扶他手臂,缓缓消失在琴房。
只一眸,那个沧桑背影,便深深烙进少年心底,多少年后仍挥之不去。
有些记忆,注定用来,惩罚自己。
六年前(五)
秋日里的太阳,不赤不寒,最是讨人喜欢。
白衣少年衣袂阙阙背倚榕树,安静平躺如茵草坪之上。手里的书看累了,放下笔任它滚落一地,轻轻直背伸个懒腰。
榕树茂密碧青的枝叶间细细密密的间隙,投下斑斑驳驳的暖阳,照在枕于腿上那张安然熟睡着的恬静面庞。
少年唇角微弯,凝视良久,终不舍移走视线,拿过身边草坪上躺着的一把吉他,漫不经心拨动丝丝琴弦。
一曲终毕,两眼微阖,任由清风拂面,耳畔一阵茸茸热度传来。
蓦然回首,疑惑视线对上的,是一双灵灵水水的大眼睛,睫毛轻泛,煞是可爱。
“翰宝宝。”
少年微笑着把吉他置于一边,重新将书捡起。
“醒了?”
“嗯啊。”女子抬起双手轻揉眼眸,声线依旧湿湿黏黏甜腻般如同梦呓。
“以后我再也不赶在期终考试的时候临阵磨枪了……熬夜真难受……”
少年脸上笑意更深,把手中拿着的书递了过去。
女子如见救命稻草般一把抢过,飞速翻看几页,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翰宝宝你太厉害啦!划的都是重点唉!将来你家孩子肯定很聪明!”
“我家孩子不是你家孩子么?”
少年不动声色轻浅笑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按拨琴弦,满眸流溢宠溺和疼惜。
“嘿嘿!那你要爱我一生一世!咱们要生许许多多的孩子,让他们组个乐队!”
“也不害臊……”
少年指尖爱怜刮过女子鼻尖,眸光浓软似一潭墨迹,久久化开不去。
女子眼珠乌溜一转,白皙如雪的肌肤早已羞红大片。
半弓身躯顺延少年修长两腿爬将上去,小脸直直凑近少年鼻尖。
“翰宝宝,你们不要期中考试的么?”
“考啊。”
轻抚顺直长发,少年唇角浅翘,温润声线,纳兰香芷般的气息和着暖暖湿气喷薄开来。
“难道我不会的也来找你?你又不会拉小提琴……”
不过尔尔尴尬,女子瞥过头去,双手缠绕少年腰间,本灿若桃花的笑颜不过于埋头胸间的瞬间,全部褪去。
“翰……你听过有关小提琴的传言吗?”
“有过一些……”
宽大手掌温柔摩挲抵在中央的小掌。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是从茱莉亚毕业的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未完成的谱子……传奇的一生……”
眉睫轻颤,眼帘微阖,头埋得更深一层,终于叹息无声。
“你确定妈妈会来这里找你吗?”
低头看去,粉粉嫩嫩的小拳头紧紧攥住衣袂,水汪汪大眼睛映嵌的脸庞紧张地连连点头。
环顾四周,一片沉寂。几近六点的天色早已阴沉得能妨碍了视线,心下不由一阵狐疑。
“小弟弟,马上就要天黑了,姐姐还要赶去上晚自习,你再捉弄姐姐的话,我就只好把你交给保卫处了……”
小脸惊恐顿显,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