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自是知道景元帝与罗勒间过命的交情,但事关他罗氏一门的待雪沉冤,他想冷静都冷静不下来。
“我隐姓埋名苟活到现在,只想着给我罗氏一族昭雪正名,既然皇上有皇上的打算,那我也不敢指望皇上,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做这件事了。”
景元帝闭上眼睛,重重的喊了一声阡陌,秦艽丝毫不惧,目光灼灼。
“朕知道你委屈,知道你心里不甘,但是阡陌,朕的心中难道就不委屈吗?朕向来信任的妃子,亲手养大的儿子,在朕的心中向来都是温顺的绵羊,可谁知他们两个竟然是披着羊皮的吃人狼!
“是,南宫雪害死了你的父亲,还害了你们罗氏一族,直到现在还背负着里通外族意欲谋反的罪名,朕恨不得将她挂在城门上示众一年给他们洗刷冤屈,但是朕不能,朕不是怕天下人都戳着朕的脊梁骨说朕是个被女色所迷的昏君,而是朕确实有袒护老四的私心!”
景元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朕生来尽享太平,不用像太祖那样九死一生才能坐在这金銮殿之上,朕是大彧朝的第三代皇帝,从太祖开国直到今天,大彧不过让百姓过上了四十多年的好日子,朕不能让这样的太平盛世毁在朕的手里!”
没想到景元帝越说越远,秦艽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话说:“皇上言重了,我只想皇上给我罗氏一族个公平的说法而已,哪里就牵扯到江山社稷了。”
“你不用在朕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阡陌,朕不信兰儿这个小女子都能看透的事情你却看不透。”
“臣愚钝,皇上谬赞了。”
景元帝感觉自己被秦艽顶的肺叶子疼,但这事确实也是他做的有失公道,于是只好干瞪眼,恨不得将那南宫雪拉到自己面前一口气扇上几十个巴掌。
夹在景元帝和秦艽中间的杜仲,努力吸气收着肚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可能是他吸气的声音太大了些,景元帝忽然间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怒气冲冲的说道:“杜仲,你说朕给罗勒平反昭雪的方法是否可行?!”
杜仲心说真是来什么怕什么,他真想地上裂个缝好让自己钻进去躲一躲,但是景元帝那刀子样锋利的目光又让他无所遁形,只好偷偷的瞄了秦艽一眼,对景元帝打着哈哈说道:“皇上圣明。”
景元帝倒背起双手对秦艽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朕的忠臣。”
杜仲一听景元帝这话,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地,开口请罪,“皇上恕罪,实在是事关后宫的娘娘,臣不敢妄言。”
“杜爱卿,朕记得先皇睿宗皇帝偏爱曹贤妃,准备废了朕这个太子立她所生的皇子时,你是第一个在朝堂上出言反对的人,怎么现在就没有当年的气势了,看来你是真的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杜仲的心中一紧,没想到卸磨杀驴这样翻脸无情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景元帝看着将心事都挂在脸上的杜仲,走到他面前说道:“杜爱卿,你这几年辅佐四皇子有功,朕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就放心好了,常福。”
常福出现在大殿门外,回道:“老奴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景元帝让常福去取五百两黄金和五百两白银来,常福扭搭扭搭着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带着两个手持托盘的小太监回来,站到杜仲的面前笑道:“丞相大人,这真金白银可都是皇上赏给你的,快些谢恩吧。”
“杜爱卿,朕记得你祖籍岭南,此一去山高路远,这些金银就是朕赐予你的盘缠,等下朕再下旨,命人在岭南给你建上一所大宅子,就选在那山青水绿的好地方,你和夫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好就近就能游玩。”
杜仲看着那托盘上闪闪亮亮的金银,就像是看着吐着鲜红信子的蛇一样,一颗心沉到了最深处。
常福在一边笑道:“丞相大人脸上不见喜色,可是嫌皇上赐给你的金银太少?”
杜仲心说你个老阉货,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幸好皇上不像先皇那么小心眼,否则就凭你这句话,哪里还有我的好日子过,于是他赶忙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双手抱拳给景元帝谢恩。
“杜爱卿,你此去山高水长,朕甚是不放心,这样吧,朕派上一队御林军护送你,也算给你几个帮手,路上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你尽管吩咐他们就好。”
杜仲心说皇上你倒是说的好听,这哪是给我派帮手,您老这是不放心我专门派来的衙差啊。杜仲的心里就跟那破了屋顶呼呼往里面灌寒风的破房子似的,到处都凉飕飕的,正应了兔死狗烹的老话。
景元帝不管杜仲笑得比哭还难看,还在体贴的不停说道:“杜爱卿啊,还有什么事是朕没有想到的,你尽管说,不管衣食住行哪一方面,朕总该把你打发的心里熨熨贴贴才是。”
“有皇上这句话,臣就很知足了,再无所求。”
“后天初六正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朕政务缠身就不去相送爱卿了,今天和爱卿对饮三杯,就当给爱卿送行了。”
常福听到景元帝的话,手上的拂尘对身后的小太监一挥,那小太监就蹭蹭的跑开去,转眼之间就端上了一壶美酒同两个白玉酒杯来。
景元帝亲自把盏给杜仲满上,并双手将酒杯递到杜仲的面前,然后说道:“杜爱卿为国操劳一生,朕祝你安享晚年。”
也不知道杜仲是不是被景元帝的话给感动了,眼中浮出了一层雾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