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南柯早已闭上了眼,声音微弱气如游丝,却仍然固执的要命,低声问着“为什么?”
她心里,还当他是李易。
离意擦过她嘴角干枯的黑色血渍,大拇指腹温暖而柔和,眼里的神情并不是看着仇人的样子,倒像是望着爱人,炽烈却无奈。
白木怔忪间,他抱起了南柯的身子,她的头偏在他的胸口,昏迷中只喃喃重复着那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离意微微苦笑,“因为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李易,纵然名字再相似,我也不是他,你一时怜悯不曾杀我,便是你最大的错。”
他伸手握住了南柯的手,低了头,贴着她的脸颊,“南柯,你救了他,他活着,我便到那边和你说清楚吧。”
不要,不要,白木从地上爬起来,刚脱口而出一个“不”字。
离意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掌中用力,刹那间便震断了南柯早已微弱的心脉。
不,不要死,这个晚上,已经死了一个沈楚了。
南柯的右手从离意怀中垂了下来,白木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手腕,早已不如当年圆润,瘦骨嶙峋,手指坠下的同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也落下了她手腕上常戴的那只翠玉镯子。
如乐,却不悦耳。
她的身体迅速变回狐狸的样子,团在离意的怀中,一抹抹白色的团雾从她周身发散出来,潜入虚空,消失不见。
白木嘴唇颤抖,眼中一片悲哀绝望,渐渐变成一望无际的冰冷,她抬手,掐住离意的脖子,一把将他怼到身后的红木雕花床柱上。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你杀了她,离意,你杀了她。”
她看着眼前这个抢占了李易身体的梨花精,他用李易的眼睛在哭泣,用李易的嘴唇在颤抖,用李易的一双手,杀死了南柯。
他小心翼翼的顾着怀里的南柯,眼泪湿了满:“你放开手,她还在这里。”
白木捏着他的脖子的手指不停的抖着,眼中的冰冷最终被悲痛占据,缓缓松开了。
离意弯着腰咳了两声,将南柯轻柔的放在了床上,抚了抚她背上亮红色的皮毛,用力吸了一口气,站起,转身,微微笑着。
“我不拖延了,既然说了要去那边说个清楚,自然是不会食言的,我不会拖累这副身体的,门外我自己那副,请你埋在梨树下吧!”
说罢,他翻身躺在了南柯的身边,双手交叠,闭了眼。
泪水滑进嘴角,是苦的,他笑了笑:“真好,那边再没有李易,只有我。”
他话音方才落下,便抽出了自己的魂魄,白色的光晕从李易的额心渗出,丝丝缕缕,缠绕成一团,缓慢的飘着。
终于全部抽离,团雾迅速结成一颗圆珠,直直的飞到顶上,将岩壁击穿,石块掉落,阴森森的冷风从小口中刮了进来,刮进了好久不曾停歇的细雨,伴随着一片片浅黄的梨花。
白木仰了头,落在眉心,有一丝冰凉。
清穆宗同治五年,河童出外历练时听说七里洲的河妖有法子,能生死人,肉白骨。
她将李易的身体妥帖安置了,便和河童一道御了风往七里洲赶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山腰的一棵梨树上,恰是初春的时节,东风阵阵,她脚尖踏着树梢上烂漫的梨花,树枝轻轻一摇,几片花瓣随风落了下去。
唯有一朵,卜一落地便打了个滚,化成少年模样。
少年仰着头,剑眉横指,嚷道:“喂,你谁啊,打扰我休息!”
南柯笑了笑,缓缓落了下来,柔柔地踩着遍地的芳草,“小妖,你知道河妖住哪里吗?”
河童在旁侧微微晃了晃,欲言又止,她定是觉得她这样唐突了。可是她向来和白木不一样,若是白木在,定会先好生宽慰这少年一番,再套些近乎,问问他的名姓,家住何处,修炼年月,才慢慢引出河妖的话题来。可她从来都是单刀直入,问的直白。
少年冷哼一声,侧过身去。
她皱了眉,果然,不行吗?
河童走上前来,揖了礼,声音轻柔:“小哥哥,我家姐姐有些急了,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了。”
少年斜着眼将她望上一望,“还算有个会说话的。”
南柯却是急切的很,也不管河童作何打算,又问道:“我问你,河妖住在哪里?”
少年偏过头:“你这么急,我偏是不说。”
河童还待说些什么,南柯却道:“他定然不知道,咱们换一个问。”
少年听到这话有些忿忿,忙急急道:“谁说我不知道,他就住在山那头溪水边的山洞里。”
南柯嘴角斜斜笑了,“多谢。”
话毕转过身预备走了,少年却又朗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南柯在前面走的有些远了,却是河童回过身来,微微一笑:“我叫河童,我姐姐她,叫南柯,南柯一梦的南柯。”
“我叫离意,要记得我啊!”
南柯脚下一滞,手心攥的紧紧的,转过身,一双丹凤眼里满是震惊和欣喜,不过片刻她居然已经回到离意面前。
她嘴唇颤抖的厉害,声音全然不是方才那样的冷漠,温柔的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明所以,好奇的望着眼前美丽的女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叫离意,离开的离,意思的意。”
“离开的离,意思的意?”南柯道。
“嗯。”
她弯起唇角,却发出一声轻笑,垂首摇了摇头,好一阵子,方才抬起眼来,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