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野鹿被五、六只饿狼围攻,咽喉被其中最粗壮的咬着不放,其他饿狼则对它的肢体狂噬,可是它仍苦撑不倒,拼尽生命尽余的力气。
沈牧摸出背上长剑,就要下坡去屠狼,给徐子陵一把扯着道:“它完了,救回来只是让它多受点痛苦。”
沈牧别过脸去,苦叹无语。
野鹿终于倒下,狼牙磨擦噬咬的声音令人不忍去听。
两人退至远处,颓然坐下。
寒风拂脸。
徐子陵有感而发道:“大自然的野兽就是那样,都是为生存而奋斗,鹿儿吃草,狼则去吃它,很难说谁对谁错,只好怨老天爷的安排。不过看在眼里却令人非常不舒服。”
沈牧道:“这就叫弱肉强食,人与人间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形式更千变万化,为的原因更复杂,规模大得多,像古时白起、项羽之辈,动辄将整批降军活埋,不是更残忍吗?”
徐子陵摇头道:“我绝不会干这种事。”
沈牧道:“我知你不会这么残忍,却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子陵奇道:“什么问题?”
沈牧道:“我们看到一头鹿儿被狼群残害果腹,觉得痛心和不忍,可是为何我们对踏死一只蚂蚁却完全无动于衷,两者都是失去生命惨死,本质上没有不同之处。”
徐子陵抓头道:“这个嘛……嘿!蚁儿和鹿儿不同嘛,鹿儿死得太惨哩!这么活生生的给吃掉。”
沈牧叹道:“分别就在这种代入的感觉。鹿儿比细小的蚂蚁更接近和类似我们,我们对它的认识和了解比对蚂蚁多出很多,见到它给咬着咽喉,会推想到自己咽喉被噬的惨况,这种感同身受,正是恻隐之心的来由。若被狼群活吃的是我们同类,感受会更加深刻,因为我们可完全代入去,甚至从受害者的表情判断出他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叮咚,恭喜宿主,装比成功,得到9000点积分。”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道:“不要说啦!实在太可怕。”
沈牧道:“我只想提醒你,战争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事,不但没有恻隐之心,更无天理,父子兄弟可互残相害。”
天色暗黑下去。
沈牧长身而起,道:“我们耽误不少时间,必须兼程赶路,去与占道等会合。”
两人收拾情怀,全速朝黄河掠去。
新月下大河水流奔腾,朝东而去,宽达数十丈的河面两岸杳无船踪人迹,白雪苍茫。
两人伏在一处乱石滩的阴暗处,均大感不解。
忽然,十多艘三桅巨舶,从长安方向顺流驶至。
徐子陵看呆了眼,倒抽一口凉气道:“全是唐室的战船。”
沈牧头皮发麻道:“不是派大军来围剿我们吧?”
一共十七艘巨舰,在他们眼前驶过,全部黑灯黑火,透出神秘兮兮的味儿,甲板上不见兵员,亦没有人对两岸视察,船面堆放东一堆西一堆的物件,以油布覆盖。
直至巨舰去远,沈牧神色变得无比凝重,沉声道:“陵少看出什么来?”
徐子陵道:“李阀已收拾杨文干,说不定李世民还当上太子。”
沈牧苦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这批战船吃水极深,装的肯定是粮贷辎重。唉!李小子这招确是高明,借我们来作掩饰,实情是要去攻打洛阳。”
徐子陵点头同意。
要知李世民一直矢志攻打洛阳,以作东进根基,可是由于李阀内的权力斗争,李建成、李元吉等怕他出关后势力大增,不受控制,甚至自立为帝,所以一直极力阻他东征。
杨文干复辟一事失败后,建成、元吉肯定受到牵累,李世民势力复盛,只要李渊点头,再无人可阻他策划经年的东进大计,眼前正是铁般的事实。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李世民遂借口追搜两人,禁止夜航,事实上却是暗中把粮草和攻城器械运出关中,部署进攻洛阳的行动。
假若洛阳失守,就算沈牧把整座杨公宝库捧回彭梁只能是多此一举,何况李世民认定沈牧没有得到杨公宝库。
李世民命李世绩返回关外,非要截击沈牧的运宝队,而是他看清楚形势,一歼灭内患,立即乘机趁势进攻洛阳。如此气魄胸襟,天下唯只李世民一人。建成、元吉肯定已失势,关内是李世民的天下,若有人来对付他们,也将是李世民的人。
沈牧默想片晌,叹道:“出关后,我们要分手啦!”
徐子陵点点头。
滚滚河水不断东流,代表着李家军的声威,正朝东席卷而去。
“叮!”
碰杯后,两人把烈酒一饮而尽,立即改向桌上丰盛的菜肴进军,医治差点饿坏的肚子。
这是关外大河南岸桃林城的一间饭店,抵此后才知今夜竟是初十晚,计算时间,两人在雪内至少练了三日三夜功夫,纵知事实如山,但两人仍有点不肯相信。
无论如何,三天的耽搁令他们避过敌人的搜捕,谁都误以为他们已逃离关中。
两人遂凭在水中闭气的绝技,附在一艘出关的战船底部,无惊无险地逃出生天,过潼关后上岸,直抵桃林。
桃林名义上归降唐室,但仍由地方帮会把持,没有什么防卫,只要肯缴出入城关的买路钱,商旅不禁。
沈牧为徐子陵斟酒,笑道:“今晚别后,不知我两兄弟是否尚有再见之日。”
徐子陵听得心中一紧,皱眉道:“为何你今趟这般缺乏信心,大异往昔。”
饭馆内除他们外只有两桌客人,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