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阁在三房院子最里面的西北角上,房间很小,也并不朝阳。
婉姨娘上了吊的房间一直封锁着,秀棠原来住的屋子让给了三老爷新娶的姨娘,周氏娘家奶妈的女儿秋莺儿。
几缕疏疏落落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棂洒进来,一只耳坠儿在秀棠的指尖闪闪发光。
这么漂亮的首饰,若不是那日被洛公子拾了去,哪里会轮到她李秀棠?
染了豆蔻的纤纤玉指捏着那只耳坠轻轻捻动,眸光黯淡而冰冷。
“小姐,三小姐此番醒过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等洛公子那里下了定,小姐的终身有靠了,奴婢也就放心了。”
说话的是丫鬟菊香,手里正托着一盏茶走过来。
秀棠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将手里那只耳坠递给菊香。菊香接过来便收进旁边钿嵌黑漆的梅花纹红木首饰盒里,咔嚓一声上了锁。
“她拖了那么久没有死成,倒连累了我的好事。不过这回她的病好了,老太太高兴,下定的事儿也就该提上日程了。只要盯紧了她别随便乱跑就行了。”
秀棠别过头去,蹙着眉翻了一下眼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再狠狠心,把事情做干净。”
菊香附和着点头:“小姐就是心肠太慈悲了。不过,三小姐醒来也有几天了,小姐您也该去看一看,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
秀棠轻笑:“你放心,她会自己先来找我的。”
秀筠走进暗香阁,隔着珠帘便看见里面一个穿着淡绿色褙子的侧影,发髻高高梳起,侧脸的线条勾勒得精致秀气。
“二姐姐,我来了。”
一个小丫头掀开帘子,秀棠回头看见秀筠进来,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三妹妹,身子可大好了?早就该去看看妹妹的,你那天落水以后,我可是吓坏了,虽然老太太和二伯母嘴上没说什么,可我还哪里有脸往跟前凑?你住在二伯母那里,我也不敢过去叨扰。只好日日为妹妹祈祷,便是用我的命来换得妹妹平安,我也是愿意的。”秀棠说着眼圈儿便红了,拿起手绢转过头去擦拭眼角。
“姐姐快别这么说,本来就是我自己淘气,连累了姐姐受伤,我才是过意不去呢。听箬儿说,我这一病,竟耽误了姐姐的终身大事,我这是来向姐姐赔罪了。”
“什么终身大事?箬儿一个孩子,尽跟着胡说。我才不要那么早就出嫁呢,咱们姐妹都长大了,在家里热热闹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我倒是盼着能和姐妹们多待些日子呢。大姐姐不是也和咱们一块儿长大的?谁知这么快就嫁了,还嫁的那么远,几年也不能回来一次。”
大姐姐指的是大房的大小姐秀笒,两年前嫁给了淮南东路转运使陆大人家的二公子,婚后不到一年,陆大人因事被贬为江州刺史,秀笒也随陆家迁到江州安身。几个姐妹便一直没有再见过她。
“你别拿大姐姐说事儿,你可不是远嫁,洛大人可是京官儿。我看,你心里早已经等不及了吧?”
秀筠一面说一面大笑,秀棠红着脸追着秀筠就要打。
有些真话,说出来了,听起来反倒像玩话。
至少,也不得不像玩话那样听。
“呦,小姐俩又在一起闹呢?你们呐,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似的,也就是老太太宠着。”
姐妹俩闻声看去,四少奶奶梁氏正倚着门看着她们两个笑,穿着五彩缂丝的如意云纹蜀锦褙子,百蝶穿花凤尾裙,高高梳着望仙髻,戴着金镶八宝蝴蝶簪。看见她们停了手,才一只手掐着腰,迎面款款走过来。
“二姐姐,今天不知又是哪位王爷家的县主及笄之礼,四嫂子打扮得像画上似的,这是又要出去赴宴吧?”
秀棠也笑着对梁氏说:“四嫂子,你也不必打扮得太上心了,本来就长得美,穿成这样,把人家的县主、小姐的都比了下去,人家可是不高兴的。”
梁氏伸出食指在秀棠头上就点了一下,“你听她胡说?县主的及笄之礼怎么轮得着我去?今天是你们两个的喜事。”
“我们俩哪有什么喜事?”
“这不是三妹妹的病好了嘛,老太太这两天也硬朗了,孔太太带着兰小姐来拜望老太太,老太太高兴,让在花园里摆酒,一是庆祝三妹妹病愈,二是迎接孔太太和兰小姐,三是......是二妹妹的喜事来了。”
姐妹俩都不说话了。
秀筠听见“孔太太”三个字,心下一沉,眸子暗了下来。这一天还是来了。
秀棠眼睛看向别处,万不敢在梁氏和秀筠面前喜上眉梢,心里却欢欣雀跃。这一天终于来了。
梁氏眸光流转,在姐妹两人脸上扫视一圈儿,秀棠努力克制的喜悦,她是看得出来的。秀筠一瞬间的落寞神情,她却猜不透原因了。
“发什么愣呢?还不赶快回去换衣服,好好收拾收拾,让老太太看着高兴。行了,我通知到你们了,得赶快去准备酒宴去了。走了啊。”
梁氏转身离开了,秀筠也回了清华苑去换衣服。
菊香一边服侍秀棠更衣,一边满脸含笑地说:“这下可好了,孔太太这回一定是来商量下定的事儿的,小姐您总算是能放心了。”
秀棠含笑不语。
如果不是秀筠在这里,梁氏是绝对不会亲自光临这暗香阁半步的。
老太太宠着的人,全家都恨不得捧到天上。二老爷又是家里官位最高的,二太太王氏当着家,梁氏虽然说是秀棠的亲嫂子,也只是处处